关灯
护眼

    降谷零愣了。“给警方报案?”他不可置信地重复,从刚刚内格罗尼把枪递给那个女孩之后他的大脑就仿佛因为处理信息太多而宕机,机械地听从着内格罗尼的指示——但他现在反应过来了,这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是一个犯罪分子应有的想法。

    “为什么?”他条件性反射地问内格罗尼,并转头向对方看去。这会是什么试探吗?

    “因为这件事要闹大——越大越好。”内格罗尼不咸不淡地道,他抬头直视降谷零的眼睛,轻而易举地就从中读出惊愕和不理解的情绪。“我已经提前联系了好几家媒体,他们现在都跟在警方的身后等着抢第一手报道。”

    继而他伸手接过诸伏景光递给他的情报,一目十行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后终于满意地笑起来。

    降谷零愈发看不懂眼前这个代号成员。内格罗尼到底想做什么?给警方送业绩?但是也不对,他似乎只是单纯想把这件事的影响放大,丝毫不考虑这起案件曝光后对社会造成的反响究竟会发酵到何种程度。

    降谷零谨慎地试探道:“我能知道……您到底要做什么吗?”

    内格罗尼抬眼看他。即将大功告成的喜悦让他不介意透露一点实情出来,但在这之前他先告诉充当临时司机的诸星大前往东京郊外的一条山路。继而内格罗尼靠着后座,道:“重松勇——就是绿川之前偷窃情报的那个高官,挺位高权重的。”说到这里他讽刺地笑了一声。

    “重松勇和长濑集团还有稻山会,官商黑,三方勾结谋利。前者给后两者当保护伞,而最后那个则帮前面两个干不见光的事——就这样。”内格罗尼简单总结,将断断续续追查了将近一年的罪证融合为短短不到百字的话语,就像一个人死去后他波澜壮阔的一生被总结成墓志铭上寥寥数句。

    “所以……您的目标其实是重松勇?”安室透更加不解,锲而不舍地追问,“那我们难道不是应该抓住他的把柄,暗中要挟他为组织做事吗?——为什么反而将这件事放大处理?”

    内格罗尼惊了。他甚至觉得有些好笑——因为这样想的卧底先生明显比他自己看起来更像一个犯罪分子。于是他也就这么笑起来了,可内格罗尼脸上的笑容并不如他的笑声来的真情实感,反而略显得空洞,像是提线木偶学着人类在自己脸上刻出一道弧度,亦步亦趋地效仿着别人,而那不伦不类的笑容中又带着一丝潜藏已久的恨意。

    紫眸少年语气轻柔地说道:

    “你这样想也其实没错,这的确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换了别人来一定会这么干。”

    “——但我要他死。”

    车里的气氛随着这一句话竟瞬间降至冰点。

    但我要他死。内格罗尼说。我要他身败名裂的死。后座的少年又重复了一遍,仿佛是在坚定这个想法。他的语气在提到“死”这个残忍的词汇时却变得非常柔软,温和得有如一场幻梦,哪怕是蝴蝶稍稍一震翼就会破碎。

    你明白吗,安室君?内格罗尼近乎呢喃着道。我很少这么迫切地想要一个人去死……我想了很久、很久了。

    ——

    总有些人虽然已经近老,但一颗充满着欲望的心却很难在攫取利益的路上停止跳动。

    重松勇很早就知道有人盯上了自己,他并不是没有试图去找出对方的蛛丝马迹,却在那份与长濑集团和稻山会交易账本的失窃后立刻意识到自己已然被别人扣住了命门。

    但他心里不免还抱有一丝侥幸:那份账本胜在表达隐晦,如果不和剩下两方对照来看根本不清楚自己到底做过什么勾当——更别提那里面记述的长濑集团和稻山会还是用的代称。他只要嘱咐好剩下那两方最近收敛一点,把有关于交易的资料全部转移到更安全的地方保存,就应当不会有问题。

    然而就在他忐忑不安地等待了几天过后,终于慢慢放松下来——偷窃情报的人一直没有任何动作,既没有在黑市上流通换钱,又没有找到自己用以要挟——就在重松勇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的时候,一个陌生的电话打到了自己这里。

    是一个年轻的男声。对方用轻快的语气问候他最近过的怎么样,但并没有耐心地等待他的回答,而是草草结束客套环节直接切入正题:

    “你收到消息了吗?”对方笑着问道,“关于你和长濑集团、稻山会的交易情报早就泄露了这回事。啊……貌似他们还没有给你说?哈哈,可能是害怕你追责或者过河拆桥吧?”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重松勇面色铁青,但仍保持着冷静的语气,心中却有另一只靴子总算落地的感觉。

    随即对方很快报出几个他曾经以权谋私向长濑集团提供的发展机会,和被稻山会处理过的一些人——包括他个别政敌的名字。

    继而对方话锋一转,堪称温柔地道:“如果不想事情走到最终的那一步——像是身败名裂之类的结局,就别再耍什么花招,来这个地方,让我们好好谈谈吧。”随即那个男声报出一串地址,重松勇察觉到这是东京郊外的一处偏僻公路,附近有小山和颇为茂密的树林——勉强算是个会面的地方。但与其说是作为会面的地方,不如说在这里抛尸会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重松勇被这个想法吓得一激灵,继而摇了摇头将这个想法从脑海里赶走——毕竟他自认为自己还有用,比起被害,聪明人都会选择利用自己。然后他会假意答应对方的条件,暂且忍气吞声;等到时机成熟,再让这个胆敢威胁自己的家伙好看!

    他想到这里,匆忙吩咐管家准备车辆,叫一个信得过的司机送自己前往目的地,去参加一场注定再也不会返回的死亡会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