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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潮之呼吸急促,胸膛起伏得厉害。

    陆家规矩森严,陆月明走了快十八年,陆家人对他感情再深厚,这十八年来都是三缄其口。连陆潮之自己都不提,只是放在内心深处而已,可裴谙竟然就这样拎到明面上来说。

    还找了个冠冕堂皇的“提了才常在”的由头,简直过分极了。

    裴谙就是流氓恶鬼,他此前一定是有病,才会因为那点小事便想要记他一次情分,将他当做正常人。

    裴谙听见他的话后歪了歪头说:“我不就是正常人吗?”

    陆潮之恨极道:“没人比你更恶劣。”

    先是陶瑜名,然后是陆月明,一个比一个更重要,一次比一次更严重,陆潮之这辈子还是第一次遇见让他讨厌成这样的人。

    以至于他回到陶瑜名那时,眉头都是拧紧的,难得带了一丝情绪。

    陶瑜名当时刚洗好澡,正在研究明天和裴谙对戏时要穿什么衣服。看见陆潮之这幅表情后简直吓了一跳,赶忙去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就见陆潮之笔挺地坐在沙发里,身上的愤怒明显,隔了好半天才答说:“没事。”

    这件事和陶瑜名无关,是陆潮之自己的事,他不想让他过多忧心。

    可陶瑜名看他的表情,却还是猜出来了一二,犹豫说:“是和裴老师、裴谙有关吗?”

    陆潮之抿紧唇不说话。

    陶瑜名顿时了然,咬了咬唇说:“那就是了,怎么回事呀,你两又……又起冲突了?”

    陆潮之垂下眼睫,很低地应了一声说:“嗯。”

    陶瑜名的眼圈立时红了起来,伸手去挽陆潮之的手臂:“陆哥,你别总是这样呀,我知道你在替我以前抱不平,但是裴谙他对这部电影很重要的,你总和他起冲突的话,我、我工作会难做的。还记得吗?你说过喜欢就让我拍的呀。”

    陆潮之难以理解,声音僵硬道:“和这样的人合作,也喜欢吗?”

    陶瑜名脸色变了变,但很快就缓过来,耐心道:“我喜欢的是王导的剧本呀,选择裴谙的是王导,我也没有办法。陆哥……社会不像你在学校那么简单,没办法选择自己的合作搭档,也不可能永远都和喜欢的人共事,现实没有那么理想化,所以有的时候只能,只能忍一忍,是不是?”

    陆潮之眉头皱得很紧,用力拧了拧手腕。

    陶瑜名说的是正确的,娱乐圈本来就很乱,在这个圈子里,利字当头,裴谙那样的人才是大多数。陶瑜名和他的梦想不一样,身边人的性情和他的理念不同也是正常,他不能以自己去要求陶瑜名,就更不能以自己去要求这个圈内的其他人。

    陆潮之说:“我以为忍耐会很痛苦。”

    陶瑜名的眼睛里闪着光:“可我的梦想就是能成为优秀的演员,让大家喜欢我的作品,所以这是我必须克服的难关,你肯定也有类似的经历,是不是?”

    陆潮之沉默片刻,轻呼口气,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陶瑜名的眼神一下就亮了起来,嗓音甜蜜道:“辛苦你了陆哥,我知道你也很不容易的。”

    “没事。”陆潮之心里那点不悦渐渐磨平,认真道:“应该的。”

    陶瑜名甜甜地笑了起来。

    裴谙没能如愿以偿被喊一声叔,倒是得了个恶人的称号。

    他还挺高兴的,索性就恶人做到底,什么也不管了。

    陶瑜名要跟他对戏,裴谙就跟陶瑜名对。过程中陶瑜名要对裴谙暗送秋波,裴谙高兴了就冲他笑一笑,不高兴就当没看见,继续专注自己的工作。

    陶瑜名的一厢情愿从来不会损害裴谙什么,而至于陆潮之,也从一开始就不在裴谙的责任范围内。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成长路径,有些困难和波折就是必经之路。

    他人想凭外力叫当事人免受当下困难的折磨,那么当事人就一定会在下一个路口摔入同样的坑。倘若足够不幸的话,搞不好还会遇见个更大的。

    因为困难的洗礼不可避免,也没人能永远一帆风顺。

    劝诫只有在当事人主动寻求的情况下才能发挥它真正的意义,否则大概率带来逆反。

    不过裴谙偶尔还是会刺一刺陆潮之。

    这倒不是因为他有多高尚,单纯是因为陆潮之这个人太碍眼,太烦人了。

    自打那件事之后,裴谙就能明显感觉到,陆潮之盯着他的视线变得越来越严肃冷漠,而且伴随着一种定性的厌恶与森严。

    他的眼神就好像一个牢笼,裴谙是罪犯,而陆潮之成了警察。

    裴谙在这部电影里的确饰演的是一个罪犯,但哪怕是郑西也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尤其是伴随着电影开拍,裴谙和陶瑜名在一起的时间变得越来越多之后,陆潮之的压迫感已经接近二十四小时了。

    是,这说法夸张了,毕竟睡觉的时候没有。

    但你真的被这样专注冷漠地盯一个白天,每次一回头就能看到那双黑色的眼睛,就知道从精神折磨的角度来说,跟二十四小时就是没差。

    可问题是陆潮之敌在内部,做的全是无用功,不管怎么想都挺傻逼的。

    而在这样的傻逼前提下,裴谙受的罪更是白被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