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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伙儿,来来来,开饭了。”班主招呼着,和厨房伙计搭着手将菜一道道端了上来。

    众人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围坐过来,简单的小院子里,坐满了人,一下子就有了烟火气。

    班主斟满酒,双手举杯向段雪柳道:“欢迎加入九洲班,这杯酒,我敬你。”

    “班主客气。”段雪柳起身回敬道,“今后还仰仗班主多关照才是。”

    班主爽朗一笑,又为千盈盈斟上一杯,问道:“盈盈,往后新人就交给你带,你看怎么样?”

    段雪柳也转头看去,千盈盈看着他,两人相视一笑。

    “他哪儿还用带,这可是奇才,天赋异禀,只消假以时日,必能封神。”

    “姑娘这是抬举我了。”段雪柳仰头饮尽一杯,双手撑在桌上玩着杯子,“我就是临时被抓来替补的。不过能有这个机会与偶像同台,这算不算是撞了大运?”

    千盈盈给他夹了些菜,“客套话就无需多说了,待会儿吃完饭,跟我排戏去。”

    “好啊。不过,我说的不是客套话,是真心话。”

    “好一个真心话。我遇到过不少人,每一个都跟我说,自己说的都是真心话。但在你身上,究竟是运气还是人为呢?”

    “尽人事,听天命,仅此而已。”

    闻言,千盈盈若有所思,“你这人,当真有趣。”

    酒过三巡,她放下碗筷,朝他弯眸问道:“跟我来?”

    “好啊。”段雪柳起身离席,“诸位慢用,我先行一步。”

    段雪柳跟着千盈盈一路来到后台化妆间。

    “我来给你试试妆。”她说。

    千盈盈将他拉过来,按在椅子上,俯身看向前面,镜子里映出两个人影。

    “你竟有些神似我一个故人。”千盈盈捧起他的脸,细细端详着。

    “故人?”段雪柳眼中明暗交叠,“我以为在你心里或只有敌人。”

    千盈盈不予回应,自顾自地偏过头,从桌上拿起笔在他眉目间细细描画着。

    “好一双顾盼生辉的眸子,你注定是要走上戏台的人。“

    段雪柳闭上眼睛,任她摆布着,开口道:“你我本就是戏中人。不过一直在上演着戏中戏。”

    千盈盈这次却没有避开话题,接过话头提到:“而你,或将就是下一个名伶。”

    段雪柳摇摇头,“我不是为了出名成角儿,是为你而来的。”随后,变戏法般从手中变出来一沓戏票,笑了笑说:“本来是想追着九洲班巡演看完每一场戏,你看,我每一场的票都全部买好了。”

    他拿着这些票,举起来给她看看,又接着说:“没想到,现在我自己竟成了演员。我想,这些票在戏院是用不上了,那你可不可以帮我在票上签个名,我把它们收藏起来?”

    她执笔的手在半空中顿了顿,沉默着也没接票。

    “好吧,就当我没说过。”段雪柳慢慢收回手。还没完全收回,却被她握住拉回来。

    千盈盈用手中的沾了朱砂的笔握着他的手在上面点上了一朵朵梅花。

    “为什么是梅花?”段雪柳看着手中一朵朵绽开的花,神色复杂。

    她放下笔,将他的脸拨正对着镜子,左右端详,说道:“随手画的,如何?”

    “妙极。”他脱口而出。

    她亦对镜笑道:“果真是个妙人。”随后便蒙上他的双眼,将人推出了后台。

    段雪柳一个趔趄,好在功夫扎实,稳住了身形,他的出场也引得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喝彩。

    他睁开眼睛,向下望去,乌泱泱一片全是人,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

    “咿——”

    他脑子此刻一片空白,只凭着本能和感觉亮了个嗓。

    掌声随之潮起般涌来,观众的目光也变得激动和热切。后排的包厢的索性都站了起来,远远张望。

    段雪柳却懵了,他自诩不仅会唱戏,更会演戏,但不知为何,两边的锣鼓和台下的人潮无不震得他耳朵疼,好像已经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四周繁复的装饰、彩墨和灯光晃着眼。一时头疼欲裂,他甚至忘了自己现在在哪儿,要做什么,只好慢慢举起双手捂住耳朵,摇摇脑袋一步步往后退着。

    “他在干什么?”幕后看着的人也懵了,转身回来,眼睛四处搜寻着,最后锁定到千盈盈身上,“人是你找来的,他上台前最后接触的人也是你,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千盈盈抬头,也是一脸迷惑,眼神里写满了无辜。

    “具体情况我现在也不清楚,等一下,别慌,我想办法去救场。”

    她往前台看去,只见段雪柳呆在原地,下面的观众已经开始躁动。不知是谁带头起了骂声,渐渐的,一个带一个,叫骂一片,嚷嚷着要砸场子要退票。

    之前那粉面小生正坐在观众席中喝茶磕瓜子,他本来也只是想看看这人究竟有什么能耐,却没想到还没等自己动手砸场子,他自己倒先出了问题,既如此,那就怪不得自己再给他添一把火了。

    “开水来了——”小二提着长嘴水壶从茶水间出来,在观众席中穿梭。这时,旁边的人突然起身抢过他手里的水壶一路推开挡在前面的人就往台上冲去。

    有人试图阻拦,却根本拦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戏台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