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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淮安吃完最后一口早饭,正好到了下课时间。

    铃声在她头顶响起来的时候,操场上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嚣。紧接着,一群一群的学生从操场的小门出来。

    盛淮安刚把袋子捏在手里,那边的学生们就已经看见她了。

    “老师!”

    正好是高老师他们班的。

    她看过去,见到几个隐约有点印象的面孔,点了点头:“早点上楼吧。”

    等这些人都走进了楼道,外面的廊道终于安静了下来。

    盛淮安看向一旁的小孩,问道:“你还不上去吗?”

    小男生摇了摇头:“不上。”

    “赶紧上去吧。快上课了。”

    她拿着自己的垃圾站起来,又看了一眼还在玩蚂蚁的男孩,晃了晃脑袋,拐进了教学楼里。

    ……

    上周周五,全校的老师进行了一次例会。

    因为实习生不用参加,所以那天盛淮安早早的就回到了宿舍。

    至于这周要进行小月考的事,是后来一年级数学组组长扣扣发给她的。

    和这个消息一起发过来的,还有考试范围,出题规范,以及到时候的考场规划。

    时间就在这周四。

    盛淮安上周接手这个班的时候,王老师基本上已经把考试范围都给讲完了,只剩下了后面的一个简单乘法。

    盛淮安在上周周五就把这节课给讲完了。

    于是他们班这周不用赶课,直接复习做一下卷子和练习题就好了。

    小学的走廊里很闹腾。

    有些班的班主任会管的比较严,学生下课也不能到处跑动,会有老师专门坐在班里。有些班就相对比较宽松。

    学生总是会对年轻老师投以很多的关注。

    盛淮安到二年级五班的这一路上,几乎所有见到她的学生都会往这边看一两眼。一直走到班级门口,仍旧有不少小女孩往这边看。

    她推开门走了进去。

    班里很乱。

    有女生凑到她跟前,笑嘻嘻地问:“老师,这节课上数学吗?”

    盛淮安愣了一下:“嗯。”

    她看了一眼后排。

    因为这个班本来就没有对学生的下课时间进行约束,所以后排乱糟糟的一团。

    看见盛淮安走进班里,学生也没有说要上课的意识,直到盛淮安敲了敲桌子:“好了好了,要上课了。”

    这才渐序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盛淮安站在讲台上,把手里拿着的练习册打开:“今天咱们把小册子给讲了。下课以后,收一下你们周六周天回家写的那张卷子。”

    “好。”

    盛淮安看着下面涉世未深一脸稚气天不怕地不怕的脸,有些痛苦地揉了一下额头。

    “把小册子翻到十五页。”

    她说完这句话,叹了口气。

    之前林恩宿跟她说,这些学生过两天就能给闹起来,今天不过是第四天,下面就已经有人在说话了。

    从一开始耳边安静得只有书页翻动的声音,到后来满耳的嗡嗡声。

    她声音勉强大些,似乎还能压过。

    如果不是之前王老师管班颇有成效,盛淮安觉得,可能真闹起来她还不一定能管得住。

    只是如今仅仅是声音大一些,便也觉得累了。

    她叹了口气,扶着讲桌,觉得浑身都没有力气。

    这些年她经常会问自己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就只有三个字。

    ——后悔吗?

    任何一个时期,后悔的内容都是不一样的。

    然而,不管答案是什么,至少在诞生这个问题的想法的这一刻,答案是清晰的。

    ——是的,我很后悔。

    那种后悔,是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刻在骨子里的。

    好像只要沾上了这点后悔,所谓的看清与接受,就不是那么可信了。

    可是,盛淮安明明能够清晰地分辨,心里的悔,还夹杂着恨。活在过去里的人,仍旧在被那时的情绪所侵占着整个身心。

    就像是多年以后的哭着笑,和笑着哭。

    都是命运的安排,与浮沉的无奈。

    有多少人能够人生重来呢?

    既然不能人生重来,那为什么不能后悔呢?

    就像她早上遇见的那个被赶到教室外面的学生。

    如果不是真的造成了影响,又有哪个老师会放弃一个学生呢?

    她从小就不在这里,她从小就没有被赶出来过,她很想代入这些学生,想知道他们是什么心态对待的学校对待知识,但是她做不到。

    她只能以一个过来人的目光,以一个“真正的”长者,以一个“学生眼里”的老师的态度,来对待他们。

    就像她母亲说的那样——就当是体验生活了。

    可体验的,也不是她的人生啊。

    那是谁的人生呢?

    她看着下面等待着她讲话的人。

    ——你们,是谁啊?

    她听着耳边有一个声音:“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咱们来看下一道题。”

    可是这个说话的人,又是谁啊?

    她明明不应该是一个老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