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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淞一时间怔住,不知老班头搞啥花样,然而一号房的牢门却“唰”一声打开,他猛回过神,起脚就往外头冲。心想,即便上了脚缭难以施展,他以轻身功夫蹬个两下,怎么都能窜出这座牢院。

    一蹬窜至半天高,他哈哈大笑——

    “开打吗?老子下次定然奉陪呃!”

    再要借力使劲,庞大身躯已被一股浑重的黏劲狠狠压下。

    秋笃静轻功对轻功,在半空使上“老猿攀梢”绝技。

    当年她这一招硬生生制伏了力大无穷的夺舍精怪,如今内力更沛然,手段更老辣,当空压制下,瞬间把人压落在青石板地上。

    砰!轰——

    “唉唉,破了破了,又破了呀!还当换块青石板不花银子啊?!”老班头心痛嚷嚷,因场子又被撞裂一小块。

    秋笃静没空理会老班头,抬头对看傻眼的新进们道:“把人绑到活桩上。”

    吴丰最先回过神跑上前,几个少年郎才七手八脚将磕到下颚裂口子又脱臼、满脸鲜血的钱淞托起,再结结实实捆在粗木桩上。这木桩底下装着铰链,转动连结的木齿轮子就能轻易移动木桩,所以才叫“活桩”。

    整个绑人上桩的过程,秋笃静双臂盘在胸前,沉静看着,她却不知,自个儿这淡然睥睨的神态与凛然峰上那位天狐大人是有几分神似啊。

    说到底,也是没法子。

    这些年在黑、白两道磨砺,她性情越发内敛。

    姨爹教头总说她一笑就破功,秀美鹅蛋脸上,眸子弯弯如水雾没小桥,酒涡、梨涡全舞出来招人疼,实难立威。

    结果练着、练着,在人前果然练出肃然沉稳的模样,甚符合“第一女铁捕”的浑号,然后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天狐大人者,整起人来都带某种说不出的古怪恶趣。

    “大伙儿平时都对着人形木板等死物掷飞刀,今日难得有活靶子,拿来练练恰好不错。李进,你负责摇轮子让活桩动起。罗芸,你先来练飞刀。”

    “是,小教头。”李进精力充沛地应声,立即就定位。

    “唔”功夫较弱的罗芸倒有些踌躇不前。

    “别怕,喊出欲打的地方,尽量对准了练打,若失准头唔,也无所谓,武林盟的人要留活口,咱们顶多把人弄残罢了。”

    “呃是。小教头。”

    这个午后,秋阳泛金,秋风飒爽,大衙牢院内被徒手接上颚骨的新进囚犯叫得十分惨烈,断了好几颗牙的嘴原本大骂特骂,骂到最后只能惊叫,惊叫连连之后变成哀号,其它服刑的犯人无不股栗。

    而代管大衙事务的老佐官主簿闻声晃过来瞄了眼,抽着老烟杆又慢吞吞走掉,没看见啊,他什么都没看见

    宋清恬和罗芸听闻“玉笛公子”明日一早将来访大衙把钱淞领走,两姑娘双颊生晕,眸子发亮,最后禁不住问起——

    “小教头,听说“玉笛公子”李修容是江湖第一美男子,小教头这会儿见着他,可觉名实相符?”

    她拧眉思索,两姑娘还以为冒犯天威,赶着道歉时,她才慢悠悠回答——

    “我见过最美的。李修容不算美。”

    而此时此际,她就要去见那个“最美的”。

    前天领得薪俸,她将大半的银钱交给竹姨,自个儿留了些零花,今日就沽了酒、买些好吃的,挎着上凛然峰。

    约莫入秋后就没再见面,她脚下轻功使得飞快,半点儿不觉累,反倒一股气越使越畅,丹田饱满。

    甫接近峰顶那片松林,已见白发雪影玉立其间。

    她身形略顿,定定望他,胸间模糊兴起一种心有灵犀的欢快,喉中甘甜。

    白凛也不知因何要现身,只觉气血微腾,身随心转,待定神下来,与他相往十年的女子已来到不远处。

    秋笃静冲他笑,献宝般拎高手中的酒食,还勾引人似晃了晃。

    见他姿态闲适地伫立不动,长目冷凉,摆出一副“不滚过来,难道还要本大爷亲自迎去”的倨傲神态,她不禁笑得更欢,白牙闪亮。

    算了,早知他这德行啊,也怪她性子诡异,久没被他嘲弄还觉想念。

    提气再奔,眨眼间便拉近距离。

    “白凛我咦?”话未及道完,手腕教他握住一拉,仅仅一步之距,她已进入他的结界。

    松林没去,取而代之的是起伏如波的青青草地,天际辽阔,白云似糖花,小溪随地形蜿蜒,流音清美悦耳。

    她眨巴眸子四下张望,见远处山似佛头青,如一整圈的围屏环住他们所在的山坡,远远云海彷佛能见银泉飞瀑,很有“身处此山中,不识真面目”之感。

    “唔,这次有点高山初夏的味儿。”每回被他拉进结界内,景致皆不同,有时像故意整弄她,穿着夏衫前来,他结界内竟是冰天雪地,冻得她唇都紫了。

    “我喜欢”喜欢你。她脸红,后头的话只敢在心里说。

    俊美无端的冷颜现出淡淡然的软意,薄唇微勾,不带讥讽。

    “比起被冻得齿关打颤、鼻涕直流,你当然会喜欢。”

    唉,才觉他淡笑模样真好看,一开口就来刺她了。

    她皱起巧鼻哼了他一声。“干么这样?”哪壶不开提哪壶!

    “干么不这样?”就爱捉弄她,见她出糗。白凛尽量忍笑,美目仍掩不住亮光。天地间行走千年,相往的就她一个凡人朋友,是她性情太真、太实,才磨得他这冷漠桀骜的性子愿意诚然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