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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伤害楚迟思的人——

    是银,还是银带进来的人?

    楚迟思隐瞒下脖颈伤口,是为了让自己不要担心吗?可是她为什么要躲自己?

    唐梨思忖着,皱了皱眉心。

    她忽然有一点很不好的预感。

    地图分为9个不同的区域,根据派派所说,7-9号都是锁定没有“重置点”的,这也就意味着本次循环【应该】只能存在6个意识体。

    每个区域的面积相同,哪怕由于地形缘故而有些起伏,区域之间也有些【道路限制】,但大致上的【交通时间】应该是差不多的。

    唐梨的路线很简单:

    1:在4号重置点醒来

    2:冲到2号,没有老婆

    3:路过5号,给老婆买买买

    4:冲到7号,找到老婆了,开心

    按照4-2-5-7的路线(在道路限制下的最快路径),唐梨总共走了“2个斜边”和“1个边长”。

    假设行驶过1个边长需要1个纹镜时间段,唐梨到达7号所需的时间段大致为383,四舍五入需要4个时间段。

    当然,这只是最理想的状态。

    实际上,唐梨用时要比4个时间段更多些,毕竟她花了大半时间在5号区域逛超市,思考给老婆买什么东西好,粗略下来可能花费了5个纹镜时间段。

    而楚迟思的路线,便有些奇怪了:

    1:在2号的重置点醒来

    2:为了躲唐梨来到7号

    根据gps与纹镜之中的布局来看,从2直接到7的路径只有,分别是“2-5-7”(花费241时间段),或者“2-1-4-7”(3时间段),不可以走“2-7”的大斜边。

    这样的话,时间就对不上了。

    因为,唐梨居然是比楚迟思先到达7号区域的。

    唐梨甚至有时间把车子伪装好,用落叶藏起来,无所事事在废墟晃荡了一会,才遇见了刚到这里的楚迟思。

    8号区域全面封锁,一旦进入立刻触发镜范重启机制,平时必须要绕着道走。

    唐梨花了5个时间段到7号,而楚迟思花了差不多6个时间段才到7号,这也就证明楚迟思中途绝对去了其他的区域,脖颈红痕也就是那时落下的。

    【楚迟思不可能直接去7号】

    【她走过的路线到底是什么?】

    唐梨首先排除3号,因为楚迟思如果去了3号,不可能不捡上某个在海边吹着冷风,可怜兮兮捡垃圾的小助手。

    4号不可能,自己在那儿呢。

    1号也不可能,一是1号区域没有有利资源,二是因为唐梨走的是“4-2”的斜边,楚迟思走“2-1”的话很容易被唐梨堵到,她不会冒这个风险。

    也就说,楚迟思只可能向下去5号,或者斜边去6号,没有其他选择了。

    抛弃“2-6-5-7”(时间段383)这一条时间段明显对不上,且肯定会遇上唐梨的的路线,剩下的结果显而易见。

    “2-6-9-5-7”,“2-5-9-5-7”,这两条路线都需要花费5243个时间段。

    加上楚迟思在别墅收拾东西,与她遇到“脖颈红痕”事件的时间——差不多就是6个时间段,也就是她到达7号区域所用的时间。

    也就是说,楚迟思必定去了9号。

    【她去9号区域干什么?】

    【真的只有6个意识体吗?】

    唐梨百思不得其解,就连小助手们都不清楚8号9号的具体用途和保护机制,就更别说每次楚迟思一说就能睡死过去的唐梨了。

    算了,自己晚些去看一眼吧。

    。

    从餐厅出来后,天已经彻底黑了。晚风稍有些沁冷,吹得楚迟思缩了缩身子,拢紧了一点衣袖。

    唐梨靠了过来,依上她肩膀。

    “现成的小火炉在这里,”唐梨笑着,指了指自己的面颊,“老婆不考虑抱一下吗?”

    灯光落在她发隙间,像草丛中的萤火虫,点起一盏接一盏的小灯,指引着她回家的方向。

    没有犹豫,她扑进了怀里。

    微凉的发丝抚过臂弯,怀中的人却是暖的,双臂环过了腰际,就这样将唐梨抱在了怀里。

    “确实很暖。”楚迟思说。

    唐梨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笑。

    两人的距离不断拉近,心跳愈盛,呼吸坠落,与身侧的月光一同,坠落在她怀中。

    楚迟思踮脚去亲她,温热的呼吸靠近了面颊,小猫似地亲亲唐梨唇角,尝到一点点甜意。

    唐梨垂下头,抵上她额心。

    褐金长发全散了下来,在路灯下蕴着一层温润的光,像漫天星星都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指尖依偎着唇畔,顺着边缘划了几下。唐梨含笑望着她,声音可软了:“迟思。”

    “为什么只亲唇角,不亲这里?”

    楚迟思揽上她的肩膀,脖颈处的丝巾轻晃着,恰好拂过她的脖颈,撩起一丝痒意。

    “……留着下次亲。”

    楚迟思这样说着,却又不舍得放开唐梨,柔软的唇瓣挪了挪,亲在她的面颊上。

    唐梨任由她抱,任由她亲,极深的眼底也能窥见一丝微光,似暗流汹涌的海底。

    但她的声音好温柔,有种错意般的乖觉、温驯,将自己递到楚迟思手心:“嗯,下次亲。”

    路灯之下的片刻温存。

    在楚迟思的坚持下,两人还是决定连夜赶往4号区域,汽车行驶在漆黑的道路上,很稳,速度却也一点都不慢。

    楚迟思有些累了,她靠在副驾驶的窗沿,眼帘合上又睁开,合上又睁开,反复好几次后,呼吸逐渐平稳下来,就这样睡着了。

    唐梨将外套披在她身上,关了车里的音乐,速度也减慢了不少,想让楚迟思睡得能更舒服些。

    汽车很快便驶入了4号区域,沿着边界行驶着,不过因为楚迟思之前并没有明说去哪里,唐梨便打算先回4号重置点再说。

    然后,计划赶不上变化。

    原本静谧漆黑的车窗外,腾地燃起了一朵巨大的焰火,剧烈的爆炸声炸响夜空,撕破了层层叠叠伪装下的平静:

    “轰——!!!”

    那声音炸响在5号区域的正中心,在黑夜中格外耀眼、刺目,瞬息便盖过了平静如水的月光,将视线涂满了恣意、暴戾的色泽。

    唐梨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她早就见惯此类场面,握着方向盘的手极沉极稳,没有一丝颤抖。

    但爆炸声太过剧烈,还是陡然惊醒了熟睡着的楚迟思,把她生生吓了一跳。

    “这-这是什么回事?”

    楚迟思面色有些苍白,手压在胸口处,压着突突直跳的心脏:“这是……”

    唐梨对爆炸一点都不关心,她比较关系老婆的情况:“迟思,你没事吧?”

    她问:“是不是被吓到了?”

    楚迟思喉咙有点哑,仍旧有些怔然地注视着那焰火,好半天之后,才恍然回过神来。

    她摇摇头:“我没事。”

    汽车在路旁停靠了下来,应急灯一下接着一下闪着,刺目的红光像是火,也像是结痂伤口处流出的雪。

    “看方向,应该是5号区域的中心。”

    唐梨蹙了蹙眉心,在心中估算了一下爆炸的程度与距离:“威力不大,更像是在警示着什么。”

    她们处于4号区域边缘,距离5号区域并不远,更何况那一场顶楼的爆炸的“表演意味”更多些,并没有实际上摧毁什么。

    只是一场疯子的焰火表演。

    仅此而已。

    楚迟思站在路旁,她扶着栏杆,任由尚且灼热的风吹过面侧,将烟灰附着在漆黑的长发上。

    远处的火光跳动着,将颜料一笔笔涂抹在楚迟思的侧脸,厚重的橙与红,浓烈的光与火,藏住了底下的苍白。

    她看着火光,久久没有说话。

    银是个谋略家,她更注重于实际的用途。从这场大火的性质与手法来看,唐梨心底稍微有了一点猜测,但还不是很肯定。

    “迟思,”唐梨斟酌着开口,“我们继续回4号吗,还是径直去1号?”

    楚迟思转过头来,望向她。

    顶楼的火势愈演愈烈,吹来的风都沁着炙热飞灰,周围的空气一寸寸升温,于寂静之中,缓慢而安静地燃烧着。

    “不,我们不去4号区域了。”

    楚迟思的眼睛极黑,又被光线映得亮起来,瞳仁中倒映着那滔天大火,要将整个纹镜都燃为灰烬。

    沉寂着吗?还是将要沸腾。

    楚迟思在火光中向她走来,双手捧起唐梨的面颊,沿着下颌一寸寸摩挲着,弄得唐梨喉咙有点痒,不知如何纾解。

    唐梨垂头看向她,两人长发交织在一起,温度也是如此,没办法再次区分开来。

    唐梨喊她:“迟思。”

    楚迟思只是笑,墨色长发被风吹开,沾着零星的苍白灰烬,似缀着一颗颗宝石的黑色缎带。

    “唐梨,我的唐梨,”

    “你会乖吗,会很听话吗?”

    她依上唐梨的面侧,唇瓣几乎要触到她的耳廓,一个字一个字地灌进来:“你愿意信任我吗?”

    唐梨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楚迟思又笑了,眉睫弯弯的,指节触上褐金长发,像是揉着一只毛绒绒的小狗,将唐梨的头发全都揉乱了。

    “那我们去5号区域。”

    她轻声说:“现在就去。”

    。正如唐梨所说,mirare-in顶层的那场熊熊燃起的大火,只不过是一场表演罢了,作秀性质更甚于实际作用。

    顶楼之上,风声呼啸而过。

    万丈高楼的边缘,正摇摇晃晃地走着一个人,她身上没有丝毫防护措施,就这样将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中。

    凌冽的风吹过耳际,黑发如流苏般散在了风里,从身后倒着向身前涌来,绵绵地将她包裹其中。

    “唐梨,唐梨。”

    “多漂亮啊…你看得到吗?”

    楚迟思仰头望着天空,那里本应是漆黑一片,却被她强硬地涂抹上了许多、许多的色彩。

    灿烂,绚丽而盛大,

    是她精心准备的礼物。

    顶楼的边缘没有任何栏杆,也没有任何保护措施,只要踏错一步便会坠下高楼,粉身碎骨。

    楚迟思倒退着走在边缘上,黑色长靴压着窄窄的石阶,每一步都踩在黑暗之中,踩在危险的坠落边缘。

    流溢的风带走了些许烟灰,也吹散了顶楼上那浓烈的血腥气。

    除了正熊熊燃烧着的古怪物质,顶楼上面横七竖八地躺着好几具身体,大部分已经停止了呼吸。

    “咳…咳咳……”

    银栽倒在地上,手脚都被绳索紧紧的困住,肩膀上的孔洞正汩汩涌着鲜血,浸湿了月光一般的银色长发。

    喉腔灌进了砂砾,血气一阵阵上涌,她勉强抬起些头来,淡色瞳仁倒映出那人走来的身影。

    楚迟思拎着一把银色金属,眉梢轻挑,漆黑眼睛中火光跃动,蹲下身来看向银。

    “很疼,很难受是不是?”

    她伸出手来,用金属边缘挑起了银的下颌,稍微歪了歪头:“原来你也是会怕疼的吗?”

    银怔怔地看着她,一言未发。

    楚迟思扑哧笑了,指节间的金属一滑,抵上了她的脖颈,凶狠地往里压去:“我曾经也很怕疼。”

    银张了张嘴,血气溢出唇边,嗓音沙哑地不像话:“楚…楚……”

    楚迟思托着下颌,摆弄着手中的金属,向上一滑摆脱了银的脖颈,然后抵在她的眉心:“你在说什么?”

    “楚…怜。”

    银哆嗦着咽下血。

    那声音沙哑得厉害,含混不清,像是被野兽撕裂开喉咙之后发出的“嘶嘶”声,非常难听,非常刺耳。

    楚迟思稍有些不耐烦,将手中金属又抵深了些:“说清楚一点,我不认识那个人。”

    她看着银的眼神,是天真无邪,却又顽劣至极的孩子,看着即将被碾压致死的昆虫。

    她问:“楚怜是谁?”

    银有些失神地望着楚迟思,喃喃自语般说着:“楚怜,楚博士,你和她…和你的母亲…真的很像。”

    楚迟思眨了眨眼睛,浓长的睫染着火光,分明将瞳孔点亮了片刻,却又倏地熄灭了。

    “不好意思,我没有那部分的记忆。”

    楚迟思懒洋洋地说着,将声调拖得很长:“你应该去问另一个人,在镜范中存在的另一个名为‘楚迟思’的意识体。”

    “那个拿走了美好的记忆,将三万次痛苦的循环,将所有垃圾留给我的人。”

    她肆意笑着,声音轻飘飘的:“那个骗我说唐梨在2号的人,害我等了好久、好久都没有等到她的人。”

    “那人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骗子,”

    “你说,是不是啊?”

    楚迟思抵着银的额心,细白的指尖扣在扳机上,任性地压了压扳机,发出声“咔嗒”细响。

    银浑身一颤,下意识闭上眼睛。

    想象中的疼痛感并未袭来,火星也并未击碎颅骨,那人只不过是做了个假动作,用最为恶劣的手段来玩弄着她。

    楚迟思“扑哧”笑出声来,嗓音清清冷冷,玉珠落地似的:“哈哈哈,你被吓到了吗?”

    银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

    “是不是被我吓到了?”楚迟思轻笑着,面颊上有个小小的酒窝,“这不过是你对我所做过事情的万分之一,怎么这么害怕啊?”

    金属仍旧死死扣着眉心,压得很深。

    楚迟思轻覆着扳机,又接连扣动了好几下,一连串“嗒嗒嗒”的细响灌入耳廓,快要把银给折磨疯了。

    “咳,咳咳……”

    银断断续续地咳着,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都在涌着血,尤其是肩膀上面,制服被撕扯开一道豁口,深深浅浅地扎满了碎片。

    楚迟思笑得眉睫弯弯,缀着点水汽:“不好意思,我在逗你玩呢,我没有扣动扳机——”

    话应刚落,她微笑着看向那一双淡色眼瞳,紧接着指尖猛地往里压去,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嘭——!!!”

    火星冲出管道,细长金属瞬息之间洞穿了头颅,银倒下时悄无声息,砸落在顶楼的满地狼藉之间,与其他的尸体们倒在一起。

    世界程序缓缓运转起来,将银的意识体归纳为“死亡”那一栏,在循环结束之前,她都会“沉睡”在庞大的数据洪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