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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茵也选了一身对得起自己老板身份的衣裙,嫩黄色的束胸襦裙配着天青色大袖衫,既轻快又好看。

    两个孩子各自选了自己喜欢的小衣服小裤子,顾茵没干涉他们,但是最后还是忍不住把顾野手里的白色的衣裤换成了深一个色的。

    顾野可怜兮兮地扁着嘴看着他娘,顾茵根本不看他,只道:“你是真不知道自己多淘,我和你奶都一整天不得闲,哪里来那么多时间给你洗衣裳。”

    “茶楼说书,大侠都穿白,穿一身白。”顾野踢着自己的脚尖,小声争辩。

    “唉,你让他穿嘛,我洗我洗。”

    “娘。”顾茵无奈地看了一眼王氏,王氏这才没接着说下去。

    这人呐,也奇怪,王氏对着武安的时候,那是标准的严母。

    但是自打顾野记作顾茵的孩子,和她差了一个辈儿了,她对着顾野就一天比一天和蔼了。

    最后顾野还是没能像说书的说的大侠那样穿一身白,回到家了他都有些闷闷的。

    顾茵看他兴致不高,就把两个孩子都招呼到跟前,说:“开业那天你们都帮了忙,我还没给你们发工钱。尤其是武安,四月是你生辰,之前家里忙着开店都没给你庆祝,后头你写传单的一百文也没要。这样吧,你们可以再许一个愿。”

    武安眼睛一亮,试探着问:“那我……我可以要一刀纸、一方砚台吗?最普通的那种就行。”

    读书离不开笔墨纸砚,文大老爷在这些山都不吝惜,选了好的送给自己唯一的学生。

    只是他选的太好了,刚念书几个月的武安觉得自己的字,根本配不上那么好的东西。可他也知道家里之前不算富裕,一直都没提,只是每次练字的时候都会慎之又慎,因为不敢放开手脚练字,他的字进步一直不大。一直到顾茵那次另外准备了纸笔让他写传单,他才算放开了手脚好好练了一练。

    “好。”顾茵答应下来,又去看顾野。

    顾野早就在等着了,开口就道:“我、我要个丫鬟。”

    “小野你要个啥?”在旁边洗新衣服的王氏听到这话,差点儿从板凳上栽下去。

    顾野蹿过去把王氏扶稳,茫然道:“咋了啊?我要个丫鬟。”

    王氏好笑道:“你又是哪里听来的?人家大侠行侠仗义可不带丫鬟!”

    “不是,大侠没有,但是少爷,可以有。”

    少爷和丫鬟……这要搁十四五岁的男孩嘴里说出来,估计要让人产生旖旎的联想。从个小豆丁嘴里说出来,虽不旖旎,但也够奇怪的。

    “那顾少爷,您要丫鬟做什么呢?”顾茵无奈扶额,已经在思考是不是不该把这小子放养了,怎么会这么点大的人要个丫鬟,在外头都学的什么啊?!

    顾野理所当然道:“丫鬟洗衣服,我穿白。”

    王氏和顾茵都当即都忍不住笑起来。

    “这可真不好给你买。”王氏抹着眼泪花道,“不然你自己到处看看哪家有卖的,自己先买了,领回来让我和你娘去给银钱。”

    灾年荒年的时候,卖儿鬻女那是常态。现在外头兵荒马乱的那些地方,这种情况应该也不少见。

    但是寒山镇在县太爷和关捕头的治理下,百姓都安居乐业,再没本事的男人去码头扛扛沙袋,那也能挣够一家子的嚼用。若是家里没男人的,那就如李氏母女那般,接一些缝补浆洗的活计。若是小一些的孩子,那更有善堂接管。

    县太爷虽然不是特别英明神武、断案如神的那种世间罕见的人物,却也是不可多得的、半分银钱不多拿的清官,收上去的税除了上交朝廷的部分,其余的都用之于民。谁家好好的要卖儿鬻女,县太爷肯定要过问。

    顾野听完点点头,认真道:“那我自己去买。”

    话音未落他就撒丫子往外跑。

    和隔壁关捕头学了个把月,这小崽子学会了基本的吐纳,跑起来那叫一个脚下生风,顾茵要把他喊住的话还没出口,他已经跑得没影儿了。

    一直当天晚上,顾野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十一二岁、黑黑壮壮的小丫头。

    王氏和顾茵都傻眼了,问他说:“你不会真给自己买了个丫鬟吧?”

    顾野摇摇头说没啊,“不是买的,我捡的。”

    说完顾野掏出一张纸塞给顾茵,顾茵看了惊得话都说不出来——这居然是一张卖身契的文书,而且买主和卖方都把手印按好了。

    王氏探头看了一眼,惊呼道:“哪里来的卖身契?小野你会写字?”

    顾野说不会啊,又解释说:“街边十文钱,就能写一个。”

    “你……”顾茵一时间真不知道怎么说他,转头去看王氏,王氏心虚不已,直往后躲——

    她当时就是和孩子开玩笑的,没想到他当真了,还当天就领人回来,连卖身契都签好了。

    他们刚说上话,那一声不吭的小丫头突然栽倒在地上。

    王氏把人捞起来,抱回屋里。

    照顾了顾野这段时间,王氏都快成半个儿科专家了,看这丫头呼吸均匀,脉搏有力,再一摸她扁扁的肚子,就知道她是饿的。

    家里现在都是店铺里吃喝,灶房里也没什么好东西,顾茵熬了一点白粥。

    等粥的时候她把顾野喊到身边,问他哪里捡来的。

    顾野回答道:“城隍庙捡的。她好笨,有供品她不吃,饿的不行了。我说我家有饭,要丫鬟,她就跟我走了。”

    “不许这么说人家。”顾茵点了点他的鼻子,又问他:“那这卖身契怎么回事?”

    “城隍庙边上有书生摆摊,他听到我们说话,主动说的。”顾野心痛地摸着自己瘪掉的荷包,“十文钱,好贵哦。”

    没多会儿一碗白粥熬好,顾茵送进屋,那女孩闻着香味就醒了,不用人喂,她狼吞虎咽地吃完了一碗粥,而后就开始一个劲儿地和她们道谢。

    女孩的口音并不是本地的,王氏问她是不是和家里人走散了,又说隔壁住着为人很好的关捕头,可以帮她寻家人。

    那小丫头一听这话反而急了,挣扎着下地要给她们下跪,求她们别报官。

    安抚人不是王氏的长项,她从炕上起身,让顾茵去和她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