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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庾郎盘马地却怕有春泥。

    是她不该。

    门第之差,并非金钱情谊可补。

    权衡利弊远配不上年少真心。

    安陵容感受到心口的酸涩。

    有些后悔了。

    火红的烟火坠落,她听见自己的声音。

    “陵容不曾贪妄高门贵妾。”

    “过往种种若对十四爷造成些许误会..”

    “那么陵容在此请罪。”

    声音很轻,轻到她自己堪堪听清。

    轻到身边的胤禛心脏微微收紧。

    轻到与她相对的胤禵彻底失了心。

    夜色转深,烟火愈发盛大,烟花爆竹的声音此起彼伏,从阁楼看过去比星光明月绚烂,比昭昭烈阳夺目。

    胤禵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去安家拜访。

    安郎中派人请了她过来。

    方才照面,她抬手投足里便是贵女气派,不见半丝小门户的模样。

    那时他就想,他喜欢的就是这样的女子。

    来人冲他拜礼,声如山涧清泉泠泠入耳,还带有女子特有的绵软,她说,“拜见十四爷,十四爷安康。”

    没有如在茶楼那样唤他大人。

    而是唤十四爷。

    十四爷。

    真好听。

    再后来是他约她骑马,却不慎让她受伤受惊。

    他后悔许久,去安家的次数变得频繁,想要多给她一些补偿。

    那时候安郎中多次推脱,他不以为意,只当安郎中客套些,毕竟于他而言又不是多金贵的东西,但安郎中坚持,一时间僵持不下。

    还是她拖着病体派人出面,他记得那丫鬟叫紫玉。

    紫玉通身的气质有她六七分相似,一来便拜见他道,“奴婢见过十四爷,原该是小姐亲自过来,无奈发热不退不宜多劳,特派奴婢前来回话。”

    “昨日之事怪不得十四爷,劳十四爷多番记挂陵容实在失礼,烦请十四爷无需介怀此事,更无补偿之说。”

    他一边忧心她的病情,一边又忍不住想不愧是他喜欢的女子,便是拒绝人的话都这样好听。

    回宫后他换掉了那些珠宝首饰,送去了太医院挑选的药材。

    听八哥说追女子要用心,不拘礼物贵重,投其所好即可。

    于是他开始用心了解她的喜好,有事没事就去烦烦安郎中,总算从只言片语里得知些关于她的事情。

    比如她爱吃辣菜偏身子不好不能常吃,比如她喜欢吃甜食各式糕点零食来者不拒,比如她擅琴不擅舞,比如她喜词不爱诗,比如她曾言要寻得赘婿,欲达死生契阔之说…

    安郎中说了许多,就差言明她不入皇室不攀高枝。

    但胤禵不信。

    自幼时起但凡他多看一眼的东西,就有无数人巴巴得送到他跟前,皆因他是皇子身份贵重。

    他不信安郎中一介靠经商起家的商贾不想攀附皇家。

    他问过八哥问过老九老十还问过老四,他们都不信。

    得到满意的答复。

    他释然了。

    开始用心按照她的喜好送礼,有排队等候金满楼的辣子鸡,有满街糕点铺的新品,有皇阿玛赏给额娘的月弦琴,有他抓耳挠腮红着脸写下的酸词雅句…

    他想,即便不能给她一双人的未来,只要他肯费心,肯给她独有的偏爱,该是足够了。

    所有事情也如他所想的那样进展。

    投其所好。

    的确让她对他不同了。

    她开始送些回礼,有她做的荷包,有他在信里提到的毛绒布偶,有大大小小的信件传递,有节日问候有换季关心。

    还有婉言相劝。

    那些被他珍藏在铁盒子里信件里,唯有这一封被他放在油灯里烧尽。

    此刻听见她的声音,那封被他刻意忽略的书信变得清晰。

    恭敬规矩的问安下,是她提笔直言的婉拒:

    求真阁事宜在此笔收尾,后篇种种皆为私语。

    相识以来十四爷对陵容多有照拂,数月信物新礼多有破费,有此车笠之交,陵容欣喜之余感激不尽,遂写此书聊表谢意。

    那日油灯火苗如眼前烟火摇曳。

    她强调着车笠之交。

    用友人礼节,抹去他的爱慕之心。

    陵容,陵容。

    当真不曾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