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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该休息了。”

    苏培盛等候在身侧,眼见已经到了三更天,不得不出声提醒。

    胤禛漠然得从奏折上移开视线。

    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才有了些暖意。

    “曜儿今日如何,可开心?”

    “小殿下今日跟着春蚕姑娘学起了跳山羊,一整天兴致盎然,奴才见了都开心呢。”

    “跳山羊?”胤禛想到小太子那小胳膊小腿的样子,不由轻笑,“让春蚕注意着点,莫要伤着。”

    “皇上放心吧,春蚕姑娘恨不得眼珠子都放在小殿下身上。”

    苏培盛回想起春蚕每次护犊子的样子,觉得哪怕卿妃,哦不,现在应是昭圣皇后娘娘在世,恐怕也就是这般模样了。

    皇帝动了动手腕。

    僵硬的肌肉才缓缓舒畅些。

    他下意识抬眼看向满墙的佳人图册,嗔痴娇怒笑,生动地仿佛她还在他身边。

    卿卿。

    现在过得开心了吗?

    胤禛让人全部退了下去,漆黑的夜里他连半盏烛火也不能见。

    便是批阅奏折,皆由无数夜明珠堆砌成光。

    卿卿。

    这皇宫里当真没有半丝留恋了吗?

    竟然要用这样的方式逃离。

    胤禛在无数个夜里都在想。

    如果他当年没有用雪织试探,去试探卿卿的内心,去试探安家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去试探乌拉那拉氏还剩多少余孽。

    会不会。

    结局会不会就不一样了。

    他的卿卿,会不会就不走了。

    可是世上没有那么多的如果。

    他常常在想她竟真的这般狠心,竟真的弃他而去,竟真的,不要他了。

    胤禛眼底的猩红蔓延,却又在压抑中退去。

    新的一天仍在继续。

    胤禛重复着昨日的一切,起床、上朝、作画、批阅奏折、睡觉。

    甚至连小太子他都不敢去看望。

    愧疚与亏欠将他淹没。

    让他无处遁形。

    可即便如此,后宫还是后宫,前朝依然是前朝。

    充满了尔虞我诈勾心斗角。

    他将自己封闭起来,却让人把主意打到了小太子身上。

    春蚕抱着受伤的小太子跑过来那天。

    胤禛就仿佛又回到了延禧宫发生大火的那天。

    那种绝望和无力再次席卷全身。

    小太子的额角被人用石头砸出了口子,却依然笑嘻嘻的,双眼亮晶晶地喊着,“皇阿玛抱!”

    他虽然被坏人打了。

    可是他的仙女师傅帮他全部打了回去。

    那些坏人全部被仙女师傅扒光了裤子,用石头砸了很多很多下。

    胤禛颤抖着抱住小太子。

    前朝和后宫迎来了大换血。

    胤禛发疯似的把一批批人拖下去赐死。

    脑子里的帝王权术消失殆尽。

    制衡与分权走向末端。

    他唯一的念头便是将这皇宫打造成铜墙铁壁,无人再能伤害卿卿的孩子分毫。

    前朝的暴行也贯彻到底。

    所有人都在说皇帝疯了,十四爷终于等到了翻盘的时候。

    可令所有人诧异的是,一直暴动的十四爷却在皇帝发疯后,安静得出奇。

    那些挑战皇权的文人墨客与屠工武夫,被胤禛与十四联手镇压。

    鲜血喷涌的铁锈腥味,在京城充斥着叫嚣着每个人心里的好战因子,同样镇压着蔑视着每个人心中的野心勃勃。

    雍正十三年。

    胤禛迎来了真正的大权在握。

    理智逐渐回归。

    他开始从蛛丝马迹里发现了当年大火的不同寻常,发现了春蚕悲痛欲绝下的释然与放松,发现被赐死的那些人里的确在这件事情上的无辜,也发现了误导他的人除了春蚕还有竹息。

    当年他被仇恨悲痛蒙蔽,思维跟着春蚕走,去寻找的信息则被竹息误导,认为乌拉那拉氏和太后都暗地里动手。

    没想到。

    居然都是卿卿布的局。

    春蚕如实供述,竹息早就在太后去世时殉主。

    胤禛双手搭在脸上,眼泪无声。

    良久。

    久到春蚕都觉得自己这条命要没了后,却听见上方的人冷淡得说,“出去吧,照顾好太子。”

    春蚕眼底藏不住的惊异,缓缓起身告退。

    后来。

    胤禛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他像是在跟时间赛跑一般,没日没夜地处理政务,将所有的时间安排满当,满到午夜休息时,都会命人在身侧回报小太子整日的行踪和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