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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华胡闹一番,私心无非是想人前人后与越鸟多亲近些,好弥补他二人在九重天总要掩人耳目的困窘。可是他对凡人的贪嗔痴恨洞悉透彻,虽是浑说,却非虚言。果不其然,那些个轻薄女子,见他夫妻人前恩爱,再不敢来勾引献宠。便有那一二个不肯死心的,也无需青华再费心应对——此处乡民眼看青华夫妻二人同心同德,慈悲救苦,对他们二人很是感激维护。见到有女子轻薄勾引这青大夫的,要么好言相劝,要么横眉冷对。如此一来,不到半月,药堂里再没有来暗送秋波的女子,只剩下来求医问药的病患。

    “青娘子慢行——”

    这日,越鸟走在路上听见身后有人呼唤,步伐顿了一下,这才明白那人是在叫她——这里的乡民管帝君叫青大夫,那她可不就是青娘子了吗?

    以往青华说起九重天的繁文缛节总是抱怨不止,越鸟往往相劝,口口声声都是她如何不计较尊位名分,但她心里明白,她不计较能不能光明正大的做了东极帝后不假,可她希望与青华能够坦坦荡荡在这叁界之间夫妻相称也是真。她芳心已付,只想和青华夫妻一体,但他们在九重天无名无分,无论她二人如何情深,面上都不能露出半分。这妙严宫里全凭九灵不知事,毕方灵巧,才让他们能有片刻的亲近,若非如此,他们必定要时时刻刻小心谨慎。否则即便是越鸟不顾一己名声,也要顾及五族颜面,万不能让众仙把她当做了贪恩好宠之流,天庭的禁脔通房之辈。岂料这一份凡心偏是到了人间才得以慰藉——此处人人将她们做了夫妻,口称心敬,叫她心生欢喜,也将青华对九重天的怨怼体会了一二。

    “婆婆有何吩咐?”越鸟回过神来,连忙回应那老婆子。

    “娘子言重了,拙夫全凭青大夫,才捡回一条命来。老身没别的供奉,这有些鸡蛋,是老身亲手拾的,还望娘子不弃,收下吧。”那婆子佝偻着背,将一筐子鸡蛋递到了越鸟手上。

    “婆婆,太公大病初愈,这鸡蛋还是留着给太公补身吧。婆婆有所不知,我夫妻皆持素,也食不得这个。”——越鸟看那老婆子年至耄耋,满面沧桑,再看篮子里稀稀拉拉八颗鸡蛋,如何肯受?再说,青华自从临凡,就同越鸟一起持素,这鸡蛋便是她收下,也不敢烹厨,就是煮了,只怕青华也不会吃。

    “老身糊涂了,娘子菩萨心肠,自然是不肯食荤腥。这样,婆婆这钗,带了五十年了,是我那拙夫新婚之日为老身亲手簪上的。老身夫妻,一向恩爱,此钗算不得贵重,但是是有些福气在里面的,娘子收下,也好图个夫妻白首偕老。”

    越鸟从不是贪恋财物之人,可听了这话竟是心动不止,随即低下头来,让那婆子将钗给自己簪上了。

    所谓无窍不成书,正是如此——那婆子一身清贫,身无长物,偏偏这簪子,竟是个雀羽钗,越鸟闭眼只叹天数,再不推却,面生红晕,嘴里直道谢。

    “多谢婆婆。”

    “娘子与青大夫,自然是要白首偕老,永不相离的。”

    那婆子眼中有泪,面生慈悲。众仙只道凡人满心贪称痴恨,只以为凡尘苦矣,却浑然不知这凡情可贵,是天下至真至诚之物。这婆子得了青华相救,一心希望他夫妻一生恩爱,白头到老,这份诚心,恐怕叁界之内绝无仅有。

    谁不知青华大帝断情绝爱?谁不晓明王是佛祖高徒,灵山仙根?哪个知道他们如此情深?满天仙佛,各个要以宗族名分,天数造化将她们活活拆开,如此说来,这婆子恐怕是天下唯一一个看重她夫妻情分的人。

    “娘子为何哭泣啊?”那婆子见越鸟泪眼朦胧,连忙安慰。

    “妾身……是高兴……”越鸟啜泣道。

    越鸟买了些日常用物,此间又有些许乡民供奉——青华此番救了不少性命,这里百姓各个感念他,见了越鸟自然少不了亲切些,越鸟虽然是不忍,却也不舍得一一拒绝,只挑挑拣拣,略微收了些礼,随即即去。

    越鸟回到了药堂内,只见堂前无人——青华很是勤勉,只要有人问药,皆是来者不拒。他是泼天的道行,天下无双的造化,医治起凡人苦疾来,自然是不费吹灰之力。他不息力,这两个月间,将此处乡民无论是该救的还是该死的都一一施救,一时间竟然到了药堂门可罗雀,无药可施的地步。

    青华心有计较——那地仙害死了万条人命,此间冤孽,若是真要计较,难免要计较到他身上一二。偏这姚太后是万yín之身,百年之间叫这溪鸡一域人丁兴旺非常,此间天数,其实平衡,青华如何不知?所以才一股脑的不分轻重,一一施救。只当能救得一人,便是还了他一分孽债。

    越鸟在前堂没见到青华,随即步入后堂,果不其然,青华正在后堂煎药,可他不得其法,后堂里十几幅炉灶,他又吹又扇,闹得满脸碳灰,乌黑一片。

    “你这是做什么?”越鸟连忙放下竹篮,扯了袖口给青华揩脸。

    “你不在,我是想为你分忧。”青华被那炉火呛得直流泪,乖乖站着让越鸟给他擦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