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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早就该料到,自己的雕虫小技怎能瞒过他!望陌怎么说来着,要是小瞧了这么个人,将来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面不改色地从地上爬起来,想揉揉摔疼的屁股,但意识到此举不雅,遂忍着痛,站在一边,以万分愧疚的神色向着前面那人道:“弟子……不是有意欺瞒大司乐的!弟子……只是、只是喜欢音律,父亲又不允,说女儿家小时候学一学也就罢了,长大了就该老老实实待字闺中,等着挑一个好夫婿。”她也顾不得难为情了,只想在他面前赶紧解释清楚。

    俞怀风思忖道:“中书令怕是不会同意自己的千金入仙韶院的吧。”

    上官那颜垂头道:“所以弟子才造了假身份,悄悄参加芙蓉园的考试……”

    “若是被上官大人知晓,责怪于我,只怕我也无能为力。”他道。

    上官那颜扑通跪到他脚下,目中哀伤而坚定地望着他,“大司乐,弟子早年丧母,也少爹爹关怀,只有曲子能排解心事,乐曲便是弟子的生命!府中先生教了弟子两年,再无新鲜东西可教,弟子又急切想攀越更高的乐律境界。听闻大明宫仙韶院的大司乐是我朝最出色的乐师,弟子仰慕已久,极想拜入大司乐门下!望大司乐察弟子一片苦心,成全弟子!”

    她说得极为恳切,又兼泪水涟涟,跪地请求。俞怀风听她说完,沉吟道:“你已通过考试,凭自身才艺得入仙韶院,然而此事还需右相首肯,我并不能做主。”

    “爹爹他必然不会同意的!”上官那颜急得脸通红。

    “成事在人。”俞怀风拉她起身。

    “大司乐有什么办法?”她察言观色,觉得兴许有计。

    “右相不会顾及你的想法,不过有一人是右相不会拒绝的。”

    上官那颜转了转眼珠,不敢置信地道:“圣上?大司乐能让圣上助我一臂之力?”

    俞怀风不紧不慢道:“仙韶院若没有圣上支持,公主和皇子怎能入得来。”

    上官那颜破涕为笑,一场心惊后这才定下神来,“要弟子做什么么?”

    “半月后听我安排。”

    “有劳大司乐了!”她实是感激不尽,若是能解决这个难题,她就后顾无忧,不必担心会离开这里了。虽明知待着这个地方,风险重重,便是假山地牢下的那个人就不知暗示了多少凶险与秘密,然而为了学艺,她甘涉此险。

    俞怀风似乎也想到了这些,看了她几眼,欲要说什么,却终是转了话题,指了指一旁的七弦琴,道:“去弹首曲子,尽你所能。”

    芙蓉园考试的时候,她虽令他刮目相看,但那时终究有发挥不足的地方,是以他想瞧瞧,她的能力最高可达哪里。

    上官那颜取了琴搁到案上,想了想道:“就弹《平沙落雁》吧?”

    俞怀风点了点头。

    她于是调了气息,左手于弦上一拂,清音迅即流散。确定了琴弦未有松动,五音皆正后,开始了全身心的投入演奏。只见她面色恬淡,指下轻抚,指法娴熟如行云流水。

    全曲三起三落,意境恢弘。收曲后,她起身等待他的点评。

    他不言语,反倒走上前,坐到了她方才的位子上,两手放到了琴上。上官那颜知他要演奏,又兴奋又紧张,忙打开了所有神识,聚精会神地观看聆听。

    琴弦在他指间拨动,雅和古韵幽畅舒缓,复杂的指法在他的随意间轻巧转换,拂弦之姿甚美。他白衣恬澹,容色清奇,浑身透着醇雅之气,清韵渺渺,和静简宁。夏风里衣袂轻扬,素白指端如点清水幽潭,又如蛱蝶翩跹彩翼触风。起调转调步步到位,音色和润,意境悠远。

    弦上手指仿若精灵跳跃,灵动逍遥,《平沙落雁》在他指下,是另外一番风姿。

    这就是宫廷首席乐师的妙手佳境吧?

    上官那颜听得如痴如醉,他的曲子尽了,她还沉醉其中。

    他已起身,对她道:“你再试试。”

    上官那颜赶紧过去坐下,凭着鲜活的记忆,模拟着他的手法。

    前半部分她还学得像模像样,有几分他的神韵,但到了后半部分,她的底气便不足以支撑他的意境。她手法渐乱,曲子也有些偏离。正着急,他突然落下手指,按到了她手指上,带着她凌乱的手法渐渐往正轨上转,带着她按弦挑弦,拂弦勾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