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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鸣天际,乌云渐集;鼓角声闻,大战在即。

    战神武安君白起与副将王龁坚守壁垒,严阵以待,只等赵军来攻。

    秦帅点兵派将,列阵布军之时,赵军营中,主帅赵括也在点兵。

    赵括:诸将官,听我将令!吩咐各军,四鼓造饭,五鼓列阵,全军向前推进,只留三万兵守垒,勿要一战全歼秦军。

    于是众将听命,依时结束而进,直奔敌阵。

    行不五里,遇见秦兵。两阵对圆,赵括便命冲锋。

    秦兵稍触即败,赵军追奔二十里,及于秦壁。

    王贲、王陵绕营而走,赵括传令一齐攻打秦军营垒,双方矢石如雨,各都死伤无算。

    秦军坚守不退,诸将迅速各就各位,暗将四十万赵军包围于山谷之中,营垒之前。

    王贲、王陵杀回,堵住谷口;司马错、司马梗断绝赵军粮道;蒙骜死死把住要道,将赵垒五万兵与谷内四十万兵截为两断,相互不能接应。

    赵括已知中计,急使军士在秦营前三里外筑成长垒,坚壁自守。

    对峙旬月,白起亲至阵前,遥呼赵括:贤侄,你已落入网中,此际不降,更待何时?

    赵括猛悟:师伯果在军中!某初领大军,便遇战神,不亦天意乎?

    于是使人回复:师伯且退,容侄思之。

    因知赵国军马皆在己手,再无后援,一面固垒自守,苦思突围之计。

    此时秦王已得武安君传报,知道赵括兵困长平,遂亲至河内,尽发民家壮丁,凡年十五以上皆令从军,分路掠取赵人粮草,遏绝六国救兵。

    赵括被秦兵围困,凡四十六日,军中无粮,士卒自相杀食,赵括不能禁止。眼见不能坐困待死,乃将四十万军,分为四队,轮番向外冲杀。

    奈军士腹中无食,冲突不出,每次皆被饱食秦军击回营垒。

    赵括不胜其愤,精选锐卒五千,俱穿重铠,自己握戟当先,冒矢突围。终因腹饥无力,不能透围,最终身中数十箭矢,流血至尽而亡。

    赵军见主帅已死,皆都释兵投降,冯亭自刎而亡。故垒赵卒,亦都弃械。

    白起与赵军相持期年,本来亦是强弩之末,军中亦自乏粮。眼见忽又多出数十万降卒,不由大忧,便与王龁计议:此番大战,胜则胜矣,二十余万降卒,却如何处置?

    王龁:若携此二十余万众还国,未至咸阳,连我二十万秦卒,亦都饿死矣。若释放归赵,则皆怀今日之恨,此后孰能敌之?且若变起俄顷,我皆为异乡之鬼矣!

    白起:上党已在掌握,然其吏民不乐降秦,而愿归赵!今赵卒死者近半,降者亦二十五万之众。我出关秦师三十万,只余十六七万,尚不如降卒之众。一旦哗变,何以防之?

    伯侄二人计议终夜,天已破晓,终无良策。

    白起正冠理袍,向黄山跪倒,泪落如雨:祖师,休怪弟子意狠心毒,妄开杀戒!

    乃出帐传令,命将降卒分为二十营,每营一万二千人,各使一员秦将统之。每营配以秦军八千,持戈佩弓监守,各赐牛酒。

    赵军降将:败军之将,反以牛酒犒之,此何意也?

    白起:此饯行酒也。汰选赵军,精锐能战者准入秦伍,老弱愿归田者,发回赵国。

    赵军大喜,因不设备,开怀畅饮,尽都醉倒。

    是夜,武安君密令秦兵,皆以白布裹首;凡无白布者,尽坑杀之。

    可怜赵国降卒,旬月不得饱食,又兼饮酒,皆都醉如烂泥,毫无知觉。秦兵上前,抡开兵器,便如切菜砍瓜。直砍到次日午时,才将二十余万赵卒杀尽,一齐推入山谷。

    白起下令,止存赵卒年少者二百四十人不杀,放归邯郸,借以宣扬秦国之威。

    此后旬月之内,血流淙淙有声,不断混入溪水。杨谷之水变为赤色,至今号为丹水。

    武安君白起命收赵卒头颅,堆聚于山谷之间,谓之头颅山。又筑石为台,崔嵬隆起,以祷冤魂,号为白起台。此台之下,即是杨谷丹水。

    画外音:五百年后,唐玄宗李隆基巡幸至此,夜闻鬼哭之声不绝。天明凄然长叹,命三藏高僧大设水陆道场,七昼夜不息,唱经超度坑卒亡魂,因名其谷曰省冤谷。通计长平之战,秦赵两军前后斩首三十余万级,秦卒与赵兵各半。又屠杀坑埋赵卒二十余万,诛戮总数,不少于六十余万,埋骨于此。

    事件悬疑:长平之战,秦赵两军皆为天下劲卒,可谓战国时期终极之战。赵国之败,果然便如后世史家所说,仅归罪于赵括纸上谈兵,无能之故否?

    失败原因:其一,赵国耕地仅为秦国五分之一,又全民皆兵,丰年尚能自给,战时粮不足用;而秦国彼时已坐拥关中、巴蜀两大粮仓,无作战乏粮之患。其二,赵军精于胡服骑射,但上党地区群山叠起,赵军飞骑便不敌秦国重甲步卒。其三,秦赵大战之时,山东五国骑墙袖手,竟无一国来援。其四,秦国主帅武安君白起,赫赫战将,称为战神;赵军首任主帅廉颇先在坚守作战中接连失利,故被赵主怀疑,次任主帅赵括毫无威望,更无帮手。

    镜头闪回。赵括出身将门,少时便随父马服君赵奢在军中历练,熟读兵书。

    当年秦赵两军阏与之战,赵奢大胜胡伤,便有儿子赵括与副将许历谋策之功。

    赵攻齐国麦丘之战,赵括将粮食掷入被围麦丘城中,致其守军大乱,终于破城。

    赵奢死后,赵括继承父爵,得到军中将领一致支持,长平之战前更无劣迹。

    长平之战,军中乏粮,后勤实力不足。断粮四十六日犹能突围,赵括实非庸才。

    长平败讯报至邯郸,赵王大悔;因赵母苦谏在先,便不加诛,反赐粟帛慰之。

    赵国正在慌乱,探马来报,说秦武安君声言欲围邯郸。赵王惶惧,群臣钳口。

    平原君自恨当初力主接受上党之降,今欲救赵,彷徨无计。苏代正在邯郸,请命前往咸阳,劝秦王休兵撤军。平原君遂出金宝币帛,以资苏代入秦游说。

    苏代入秦,未拜秦王,先往见应侯范睢,至府递上名刺。

    范睢知道来者乃是大师伯苏秦之弟,不敢怠慢,亲迎入堂,揖之上坐,问其何来。

    苏代:自邯郸而来。明为赵国说客,实为丞相身家性命,更为我鬼谷门繁荣昌盛,免于陷于内斗,以致毁门绝派,故此不得不来。

    范睢:师伯何以出言如此惊人?

    苏代:某非大言欺诈。你乃鬼谷门三代弟子领袖,旷世奇才,听我说罢,自加分辨。

    范睢:然。小子惟师伯之命是听。

    苏代:武安君坑赵降卒数十万,又将一举灭赵。上干天和,下怒鬼神,中败人伦;只图功名,不惧天道,枉顾祖师教训。然天下皆知,远交近攻,平灭六国之计,是出于相公者。若平六国,皆似长平一般,则天下人种,将灭过半,冤魂充塞天地,范卿犹能安枕乎?

    范睢:列国争战,适者生存。人生在世,其谁不死?

    苏代:此乃自然之理,复说保身之道。武安君用兵如神,平生收夺七十余城,斩首百万,虽伊尹、吕望之功,不过于此。今又兵围邯郸,赵必亡矣;赵亡,则秦成帝业;秦成帝业,则武安君为佐命元臣,如伊尹之于商,吕望之于周。若果如此,范相何以自处?

    范睢:白起为将,某为卿相,有何不可?

    苏代:秦自商鞅以来,最重战功。又武安君素好杀伐争强,恃此盖世之功,在鬼谷门中复又是你长辈,焉肯容你位列其上?即使并肩于朝,亦不免杀身灭家之祸矣。

    范睢思索再三,句句有理,遂长跪趋前,问道:然则如何?

    苏代:不如便许韩、赵,割地以和。胜赵虽为武安君功劳,但致天下大怨;而割地乃六国所愿,又兵不血刃,以为君功。又可趁机解除武安君兵柄,君之相位,则安于泰山矣。

    范睢闻言大喜,离席再拜,叩谢全身保位之恩,当下赠以重金。

    苏代逊谢,并催促道:此事利于遽行,不可耽延。如若不然,武安君大功成矣。

    范睢然诺,入宫言于秦王:今大王伐赵,奇功已建,可喜可贺。然虽大胜,且坑赵卒四十万人,我国元气亦自大损,消耗高于赵国三倍。况秦兵在外日久,劳苦不堪,宜还国休息年余,再囤粮秣,方能再战。不如使人告谕韩、赵,使割地以和,则远胜于以兵相伐。

    秦王:诺。惟相国自裁。

    范睢领命回府,大出金帛,以赠苏代,使往说韩、赵二国,割地以降。

    韩、赵二王惧秦,皆听苏代之计。韩许割垣雍,赵许割六城,各遣使至秦订约。

    秦王:韩止割一城,勿乃太少乎?

    韩使:然则上党十七县,原韩国之地也。

    秦王大笑。便遣使传旨,速召武安君班师。白起正欲进围邯郸,忽闻班师之诏,知道必是出于应侯之谋,然而不敢不从,只得还师解兵。心中大恨范睢,使自己不能成就大功。

    秦王亲迎至郊,犒赏三军,大赞武安君功高盖世,用兵之法天下无双。

    白起见范睢不在王侧,趁机私下奏道:长平一战,赵国再无余兵矣!邯郸一夜十惊,若乘胜往攻,不过一月可拔,更灭其国。惜乎应侯不知时势,主张班师,失此机会。

    秦王闻之大悔:既是如此,何不遣使回奏,便回师耶?

    白起:臣若不回,应侯当奏臣恃功自傲,抗拒王命也。

    秦王不答,回宫之后,欲在国内另选未曾与战生力之军,复使白起为将,再伐赵国。

    白起心中郁结,为表示不愉,遂以病辞之。

    秦王心中亦不悦,乃命王陵为将,率军十万伐赵,兵围邯郸。

    赵孝成王闻报,神魂俱丧,遂亲登老将廉颇府门,先为前番临阵换将之事认错道歉,然后拜请廉颇复为大将,率城中老弱之卒,以御秦军。

    廉颇不计前嫌,奋然挂帅,设计防守。并募死士,夜缒城外往袭秦营,王陵屡战不利。

    秦王迭闻败报,且悔且急,亦亲至武安君府上,再请白起出征,以代王陵。

    白起奏道:战场时机,便如空中浮云,稍纵既有变化。前者赵国大败之余,邯郸家家发丧挂孝,百姓震恐不宁,因而乘之,克期而下。今我军徒劳往返,又顿兵坚城以下,将过两载。其痛已定,反为哀兵怒众,无不以一敌十。廉颇老将,非赵括可比;赵国方献城纳降,秦复攻之,是失信于天下,诸侯必将合纵来救,臣未见秦之胜也。

    秦王再三强请为帅,白起再四固以病辞,只是不从。

    范睢闻此,密奏秦王:武安君病未可知,然不肯为将,其志已坚。不如以王龁为将,其力拔上党十七城,用兵之能,不在武安君之下也。

    秦王屡次被拒,此时已对白起心生杀机,乃从范睢之议,增兵十万,命王龁往代王陵为帅,围攻赵都。王龁奉命而往,率兵再围邯郸,激战五月,仍是不能攻拔。

    范睢恐秦王见罪,遂先入告:武安君扬言于人,说王不听我,今竟如何?

    秦王不信,遂下诏旨,必令武安君再为上将,往邯郸领兵,替回王龁。

    武安君伪称病笃,不肯接印,亦不上朝谢恩。

    秦王大怒,下诏命削武安君爵位封土,迁于阴密;且令立刻离开咸阳,不许暂停。

    白起接诏,才觉着慌,因看出秦王无情,遂遣散府中宾客,临别泣言:昔我师祖范蠡曾有名言,狡兔死,走狗烹。吾为秦王攻下七十余城,而功成不去,故当烹矣。

    于是急出咸阳西门,到至杜邮暂歇,以待家人行李,实为难舍家财。

    应侯范睢闻之,复又进言秦王:白起行缓,必是不服,心有所待;且大有怨言,其病非真。我军中大将,多半是其旧部,若令其远适他国,必为秦害,惟大王思之。

    秦王闻言猛醒,乃遣使出城赐剑,令白起自裁。

    武安君叹道:我平生杀人百万,又坑长平四十万赵卒。彼有何罪?我死固其宜矣!

    叹罢,自刭而死。白起用兵之能,固然天下无人可比;但政治才能,实在令人不敢恭维,徒留一场叹息。既已引起秦王怀疑,且有抗命之举,而不及时投往外国,复又滞留咸阳,是乃取死之道。就此论之,其不如同门师弟乐毅多矣。

    秦王既杀白起,复令郑安平为将,益发精兵五万,往助王龁,必要攻下邯郸。

    赵王闻此大惧,便与诸卿商议,决定遣使分路而出,求救于山东五国诸侯。

    平原君进言:魏国是吾姻家,信陵君与臣素善,其救必至。楚大而远,吾当亲往。

    于是拣选门下食客三千,欲得才优者二十人同往。经过筛选,共得一十九人,不足二十之数。时有末坐之客,乃是大梁人毛遂,自请备员,凑够二十人。

    平原君:先生至我门中为客,今有几岁?

    毛遂:不多不少,恰便三载。

    平原君:贤士处世,譬如锥处囊中,其颖立露。先生处我门下三年,未闻有甚异能,亦不为赵胜所知。此番是去楚国请兵,国之大事,恐不敢有劳。

    毛遂:臣今日请处囊中。将尽脱而出,岂特露颖而已?

    平原君甚奇其言,乃准予同行。

    既至郢都,请春申君黄歇转报楚王。黎明入朝,楚王赐平原君坐,门客俱立阶下。

    稍作寒暄,话入正题。平原君侃侃而谈,言及合纵却秦之事,楚王畏秦,再三不应。从早至午,平原直说得口干舌燥,议不能决。

    毛遂见此,忽然按剑历阶而上,对平原君说道:合纵利害,片言可决。今自日出入朝,日中而议犹未定,何也?

    楚王听出弦外之音,借机发怒:寡人与汝君议事,客何得多言!

    毛遂昂然答道:天下大事,天下人皆得议之。臣有一言,王其听否?

    楚王颜色稍舒:客有何言?

    毛遂:昔楚地五千余里,自武、文称王,雄视天下,号为盟主。一旦秦人崛起,数败楚兵,怀王囚死,鄢、郢尽没,被逼迁都于此。楚国三尺童子,犹以为羞,大王独不念乎?今日合纵之议,非惟为赵,亦为楚也。

    楚王闻言,面带愧色,唯唯应诺,便与平原君歃血为盟。随即当场下令,命春申君黄歇为将,率八万大军出都,北上救赵。

    平原君告辞归国,深赞毛遂智勇双全,自此拜为上客。

    镜头转换,按下楚国,复说魏王。

    赵国使节到至大梁,向魏安厘王呈递国书,再三致意,请求发兵救赵。

    信陵君心系平原君,也不断为赵使说项,向魏王美言。安厘王却不过双方情面,只得同意出兵,并遣大将晋鄙,帅兵十万救赵。

    秦王闻说赵使四出,诸侯救兵将至,心中亦慌,遂亲至邯郸督战,并使人谓魏王道:秦攻邯郸,旦暮且下。诸侯有敢救者,必移兵先击之!

    魏王大惧,急遣使者追及晋鄙,戒以按兵勿进。

    晋鄙受诏乃止,屯兵邺下候命。楚王亦接到秦使威吓,亦赦命春申君屯兵于武关,观望不进。平原君还至邯郸,跷首以望,见魏军不至,复遣毛遂至魏,请信陵君催促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