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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外天寒地冻,人数又有不少,周进在桃花巷的这处宅子,根本接待不了这么多人,他便带着粮油商铺诸位掌柜,前往户部大堂,拜访新任户部尚书王允大人。

    大周朝六部机构,俱设在紫禁城午门以外,前门以内。有东三部、西三部之分。东边的三个部是吏部(主管人事)、户部(主管财政)、礼部(主管文教)。西三部是兵部(主管军事)、刑部(主管法律)、工部(主管工程)。

    周进作为一品松江伯,又是顺天府丞,他亲自带着粮油商铺掌柜上门讨债,户部衙役不敢拦阻,只能汇报给户部尚书王允大人,请他老人家斟酌处理。

    王允曾担任北平城中防疫工作大组组长,当时征收城内粮油商铺的所有粮食,也是由王允大人签章确认,粮油商铺找王允大人讨要一个说法,也是一件有理有据之事。

    可王允大人虽然是户部尚书,但他也不可能胡乱开支,只能施展缓兵之计,说年底衙门封印,等到明年开春以后再行磋商,将诸位掌柜劝返回去了。

    毕竟是一品高官,诸位掌柜即便再有理,也不敢较真,只能先行告退。

    周进感到十分不解,疫情防控时,他们通过粮油管控,赚得了好几百万两银子,怎么连当初物资征用时的本金也支付不出来了?这一大笔利润上交内库之后,难道都凭空消失了不成?

    王允大人叹了一口气说道,“有什么办法?西北久旱无雨,庄稼欠收,各地农民揭竿而起,声势越来越浩大,这一块便须得好几百万两银子,还不知道能不能摆平。女真诸部常驻盛京之后,对关宁前线保持攻势,战火不断,开销更是不小。这次北平疫情所赚得的银子,包括应当支付却尚未支付的物资征用补偿、尚未结算的工作人员补贴,都已经被兵部拿去了,却仍旧用度不足。为了此事,今上的头发都快要急白了,根本管不到物资征用补偿这一块儿来啊。”

    “形势竟然如此严峻?”周进有些心虚地问道。他正想要开溜,换一张地图,可不能一直耽搁在北平啊。

    王允大人苦着脸说道,“谁说不是呢?陕甘总督孙博雅上次写信来说,西北流寇自秋冬以来,一连攻克了十三座城镇,裹挟民众数十万,势大难制;而关宁前线密报,女真诸部本打算今年冬天入关,只是因为听说关内鼠疫严重,害怕军队受到感染,便拖延了一阵子。如今九大边镇严阵以待,深怕女真诸部故技重施,再次绕道入关,由此花费的钱粮无算。总之,朝廷用度入不敷出,日子很难熬。这些粮油商铺的欠款,便只能赖一天算一天了。”

    朝廷想要赖账不还,周进也管不着,但周进却可以利用这件事情做点什么。

    想到这里,周进便开口说道,“还是朝廷好啊,有欠帐还可以拖一拖。我欠万柳园业主们好些银子,却不敢不还啊。”

    王允大人不解道,“这可真是奇了怪了?万柳园虽然是你炸毁的,但那也是为了重创女真诸部,与你何干?难道谁还敢因为这个,赖在你头上不成?”

    周进主动包揽责任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当时卖房子时,我们提供的承诺就是保证万柳园的安全,与女真诸部有没有入关毫无关系。既然万柳园被炸毁了,便属于开发者的责任,只是我们目前手头上也不宽裕,无法赔偿罢了。”

    言下之意是,他若是手头上宽裕了,这笔赔偿便可以由他周进一力承担。

    王允大人摇了摇头,念叨着说道,“真是搞不懂你,都没有人向你讨债,你还主动把这些债务背在身上了。”

    王允和周进的谈话内容被泄露出去以后,在北平城中引发了轩然大波。

    万柳园卖房子时,确实有这个承诺,保证外人不能进入万柳园,保证万柳园业主的生命财产安全。如今业主们的房子被炸毁,理应找周进这个幕后东家索赔。

    只是因为周进具有一品松江伯爵位,又担任顺天府丞这个关键职位,大家不愿意因为一二百两银子的事情,和周进这厮交恶,只好忍气吞声。

    但现在周进自己都认可这个承诺,也愿意对此进行赔偿,诸多业主自然也跟着兴致勃勃,前来桃花巷打听消息。

    “你看看,你说什么不好,偏偏要在王允大人面前大包大揽,把万柳园业主的损失都主动认领在自己头上?这可是涉及到一二十万两银子,你这次主持北平城中防疫,通过粮油管控赚了些许银子,可也赔不起这许多啊?”白秀珠埋怨周进道。

    她郁闷地说道,“你虽然会赚钱,但开销也大。家中妇人一二十个,孩子们也不少,哪一项不需要用钱?只怕把桃花巷这处宅子都当掉,也赔不起这笔钱啊。”

    周进笑道,“桃花巷这处宅子卖掉也不是不可以……”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这时候桃花巷之中,已是人声鼎沸。那些闻讯赶来的万柳园业主,在巷子里高声叫嚷道,“松江伯,我是万柳园一期业主,是最早支持你们的客户啊。大家都知道你是一个大好人,希望您能早一些把银子赔付给大家,好让我过一个好年啊。”

    也有人哭得泪流满面,当众诉说道,“我在北平城中累死累活,好不容易挣得了一二百两银子,想着万柳园的园林绿化做的不错,便把家安置在了紫檀堡,结果摊上了女真诸部入关侵袭,我现在真是追悔莫及呀。”

    听到这些声音,白秀珠的心情更加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