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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雨如注,血水横流。

    孙恩命部众冲谢琰亲军大叫:杀谢琰父子者,赏千金,封万户侯!

    晋军帐下督护将军张猛正怒谢琰弃众不顾,又复贪图赏金,于是举刀而上,从后面砍翻谢琰战马。于是谢琰堕地被杀,二子谢肇、谢峻亦同时遇害。

    晋军大溃,折损一万余人。张猛遂率禁卫军向孙恩投降,孙恩皆命重赏。

    谢琰败军逃回建康,向朝廷还报凶讯。

    晋安帝闻说谢琰战死,大为震动。遂复派冠军将军桓不才、辅国将军孙无终及宁朔将军高雅之率众抵抗孙恩,战事一直持续到十一月,不能取胜。

    终是刘牢之率北府兵进攻孙恩,逼其再次撤回海岛。

    战后,朝廷追赠谢琰为侍中、司空,谥为忠肃公。

    隆安五年二月,孙恩再度登陆进攻句章,又为刘牢之所败,撤回海上。孙恩于是转攻海盐,刘牢之命刘裕到海盐筑城抵抗。

    因见晋军所筑新城矮小不固,且士兵不过数百,孙恩以为必胜,命令部众全力攻击。

    刘裕面对强敌从容不迫,披坚执锐身先士卒,每战都冲锋在前,将谢琰所授鬼谷秘藉中兵法、武功一一展现,大见奇效。孙恩知道无法取胜,于是改攻沪渎。

    吴国内史袁山松于上年便已修筑沪渎垒,此时便以其抵御孙恩进攻。

    字幕:沪渎垒者,便是今国际大都市上海前身原型。

    孙恩率众拼力攻击,终于攻下沪渎垒,晋军四千人战死,袁山松亦遇害。

    至隆安五年春,孙恩频繁进攻句章,却每次都被刘裕设计击败,徒劳无功。

    三月,孙恩北击海盐县,刘裕跟踪追击,在海盐县城旧址筑起城池。孙恩军前来攻城,时城内兵力空虚,刘裕则挑选数百人组成敢死队,皆脱掉盔甲,手持短兵,击鼓呐喊出城以击。贼军士气大丧,丢盔卸甲逃散,大帅姚盛被斩。

    刘裕虽连战连胜,但忧虑众寡悬殊,于是假装弃城而逃,诱使贼军蜂拥进城;复乘贼军懈怠攻城伏击,终获大胜,孙恩再次逃遁出海。

    六月,孙恩再次乘船渡海,突然进军丹徒,将士众达十余万人。刘牢之不敢迎战,复还驻军山阴,以致京师震动。

    刘裕日夜兼程来援,与孙恩军同时抵达丹徒。当时众寡悬殊,又加长途急行奔袭,刘裕军十分疲惫,而丹徒守军又无斗志。

    孙恩率兵数万,击鼓呐喊攻打蒜山,蒜山居民皆持扁担以抗。正在危急之时,刘裕赶到,自后率部猛攻,又大败孙恩,叛军跳崖投水而死者甚众。

    此战之后,朝廷加封刘裕为建武将军、下邳太守,命领水军追至郁洲。

    两军相交,孙恩又大败,率残部沿海南逃。十一月,刘裕追击孙恩到沪渎,在海盐复大败之。刘裕三战三捷,俘虏贼众数以万计。

    孙恩军士气锐减,复由于饥饿瘟疫死亡大半,遂从浃口逃到临海,再次退守海岛。

    元兴元年,孙恩再攻临海郡,被临海太守辛昺击败,部众已经所余无几。孙恩此时叫天不灵,呼地不应,乃仰天长叹道:上天既生我孙恩,何必复生刘裕!

    眼见晋军紧追不舍,已成合围之势,再回海岛亦不可得,为免被晋军生擒,于是投海自杀。时有数百部众见主将自尽,亦随其一同蹈海。

    孙恩之乱,至此结束。

    画外音:刘裕自从军之后,转战三吴数年,屡充先锋,每战挫敌,其军事干略至此方才初步显露,尚未至于大展。在此数年征战之中,其不仅作战勇猛,且指挥有方,富有智谋,善于以少胜多,真乃统兵奇才。当时晋朝诸将纵兵暴掠,涂炭百姓,独有刘裕治军整肃,法纪严明,颇有当年诸葛武侯用兵神韵,自东晋创建以来历代诸将,无以伦比者。刘裕虽然建此大功,然东晋皆以门阀世家大族把揽朝政,故此有功不赏,始终处于下僚。东晋亡国之兆,不亦萌于此乎!孙恩之乱既平,朝廷复归骄奢yín侈,按下不提。

    镜头转换,按下东晋,再说凉州。

    后凉国主吕光既死,吕绍秘不发丧,吕纂排阁闯宫而入哭灵,尽哀而出。

    吕绍恐被吕纂谋害,说道:兄长功高年长,应该继承大统,望兄长不要推辞。

    吕纂说道:臣虽年长,陛下却是先帝嫡长子,不可因私情而乱大伦。

    于是吕绍继位,众臣拜贺。从弟吕超私下奏道:吕纂统兵多年,威震内外,临丧事不悲,步高而视远,举止不合常规,必有异志,宜早除之,以安社稷。

    吕绍:先帝临终遗命音犹在耳,兄弟至亲,焉能如此!孤弱冠而负大任,正依仗二位兄长以安定家国。纵其图我,我视死如归,终不忍有此意也,卿慎勿妄言。

    吕超:吕纂威名远大,残忍无亲,今不决之,必后悔莫及也。

    吕绍:我常思袁尚兄弟,无不痛心以废寝忘食。今岂忍心做此残害骨肉之事?

    吕超:圣人云,看透机微者谓神。陛下临机不决,则大事休矣。

    吕绍不答。翌日,吕纂在湛露堂见吕绍,来观动静,举止有异。吕超持刀侍卫左右,频频以目示意吕绍,欲收吕纂,吕绍又不从。

    当初吕光本欲立吕弘为世子,正逢得知吕绍在仇池,才以吕绍为嗣。

    吕弘因此不满,派尚书姜纪密告吕纂:主上昏昧懦弱,兄长统掌内外,威信恩德遍及远近。彼吕绍有何德能,继立大位?弟欲效昌邑王刘贺义举,以兄为汉宣帝,如何?

    吕纂闻而大喜,于是二人勾结已定,各选勇士,预备叛乱。

    当夜吕纂率数百壮士翻越北城,进攻广夏门,吕弘率东苑兵众劈开洪范门。

    左卫将军齐从守护融明观,迎住问道:是何人也,敢夜闯禁苑?

    众人答道:太原公见驾,还不闪开道路!

    齐从说道:国家若有大事,自有见君通道。太原公行不由道,夜入禁城,非反而何?

    吕纂亲自上前,欲为伪言解释。齐从不由分说,抽剑直前,迎面便砍。吕纂大惊,急缩身躲避,剑尖已劈中额头,血流如注。

    众兵急上前遮护主将,擒住齐从,便要诛杀。

    吕纂急道:此乃义士,不要杀他。

    众兵听令,释之使去。

    吕绍闻变,派武贲中郎将吕开率禁兵在端门迎战,骁骑将军吕超率二千兵前来救援。但部众一向害怕吕纂,临战时全都溃散。

    吕纂从青角门进宫,在谦光殿升座,吩咐入内宫搜索皇帝。

    吕绍走投无路,于是登上紫阁自杀,吕超出奔广武。吕纂忌惮吕弘兵势强盛,便以帝位让之,劝吕弘即位。

    吕弘说道:前因吕绍以幼弟继承大统,众人不服,故违先帝遗命,愧对于黄泉。我今再越兄长而立,有何面目活于世间!兄年长且贤,应速登大位,以安国家。

    吕纂喜而从之,乃即天王位,改年号为咸宁。

    遂谥吕绍为隐王。命吕弘为使持节、侍中、大都督、都督中外诸军事、大司马、车骑大将军、司隶校尉、录尚书事,改封为番禾郡公,其余封官拜爵各自有差。

    轮到齐从,吕纂问道:卿以剑砍我,岂非过分?

    齐从流涕:隐王乃先帝所立,臣当时只知有隐王,故怕砍陛下不死,怎能说是过分?

    吕纂赏其忠诚,使官复原职,待之甚厚。

    又派使者前往广武,对吕超叔父征东将军吕方说道:吕超实乃忠臣,义勇可嘉,但不明治国大体,未知权变。孤正欲依其忠节,以救国难,公可将孤此意谕之。

    吕超闻此,上疏陈谢。吕纂复其爵位,相待如初。

    吕弘自谓功高名重,担心不被吕纂容留,谦让帝位之后,却又在东苑起兵,劫持尹文、杨桓为谋主,请宗燮同反。

    宗燮说道:老臣受先帝大恩,身居高位,不能以身效命,已是死有余辜。若再跟从殿下谋反,岂能见容于天地之间哉!且老臣才智不足以谋划,兵众不足以依仗,能有何用!

    吕弘说道:公乃义士,我是乱臣。

    于是不复强迫,自率兵来攻打吕纂。吕纂派部将焦辨迎击,吕弘部众溃散,复出奔广武。吕纂放纵士兵大肆抢掠东苑,将妇女赏赐军士,吕弘妻女也被士卒凌辱。

    吕纂笑谓群臣:今日之战如何?

    侍中房晷答道:上天降祸凉州,灾从亲戚藩屏兴起。先帝驾崩,隐王被迫,山陵崩塌,大司马惊疑放肆而叛逆,兄弟之间争战于京城,兵刃相接。即是吕弘自取灭亡,也因陛下无兄弟道义。陛下宜反省责己,向百姓道歉,却纵容士兵大肆抢掠,侮辱士女。事出吕弘,百姓何罪?况吕弘妻子,陛下弟媳也;吕弘之女,陛下侄女也。怎能让无赖小人以其为婢子妾妇!天地神明,岂忍心见此等事乎?

    吕纂敛容道歉,在东宫召见吕弘妻子儿女,厚加抚慰。

    吕方捉住吕弘,令关进牢狱,派使飞骑向吕纂报告,吕纂派力士康龙前去诛杀。于是立妻杨氏为皇后,命杨氏父亲杨桓为散骑常侍、尚书左仆射、凉都尹,封金城侯。

    吕纂即位为凉王,便与文武商议,欲将伐南凉国主秃发利鹿孤。

    中书令杨颖劝阻:时机不合,圣贤不为。今秃发利鹿孤上下同心,国无事端,不能讨伐。陛下宜修缮甲仗培养精锐,鼓励农桑耕种,待时机可用,然后一举平之。近来国事烦多,公私财乏,若不加固根本,恐成将来祸患。望陛下抑一时之怒,思万全之计。

    吕纂不听,遂发兵来攻南凉。

    秃发利鹿孤闻说后凉军来伐,早派亲弟秃发傉檀在浩亹河对岸设伏,等个正着,将后凉军全部赶回,落水淹死者数千之众,铩羽而归。

    吕纂见不能胜南凉,于是引兵向西,再去袭击张掖。

    姜纪劝谏道:如今盛夏,百姓若不理农事,则得不偿失。若我兵到达岭西,胡虏定乘虚侵入都城,则为舍本而求其末矣。陛下且请回师为佳。

    吕纂说道:虏人素无大志,若得知朕率军西征,以为正可自保而已,岂敢前来袭我?今迅速袭击,则必成功。

    于是围攻张掖,占据建康州。秃发傉檀果然乘虚而来,侵扰姑臧,吕纂只得撤军。

    吕纂败归姑臧之后,从此耽于出游打猎,沉溺酒色,不复理会朝政。

    太常杨颖劝阻,吕纂逊谢,然而昏昧暴虐复加放纵,终归不能改正。更常与左右乘酒醉之余纵马出城,于沟涧中逐猎,乐此不疲。

    殿中侍御史王回、中书侍郎王儒为人耿介,拦马谏阻:臣闻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万乘之主清道出行。陛下因何不备车马,冒奔驰骑射之危?愚臣冒昧拼死以争,望陛下思昔袁盎揽缰以谏,休使臣子等被子孙指责。

    吕纂口中唯唯,只是不听。

    隆安五年,吕超不奏朝请,擅发五万军马,讨伐鲜卑首领思盘。

    思盘派其弟乞珍向吕纂告状,吕纂令吕超与思盘入京朝见。吕超大惧,到姑臧后与殿中监杜尚结交,并私见从弟右将军吕隆,三人定下密计谋反。

    吕纂召见吕超,斥责一番。吕超磕头认错,吕纂遂设盛宴,复宣思盘入宫,令吕超、思盘及大臣至内殿赴宴,亲自与其解和。

    酒席宴间,吕隆遂劝吕纂喝酒昏醉,酒后乘坐步挽车在宫内游览。车驾至琨华堂东合,因其门窄小难行,吕纂亲领窦川、骆腾,推车过门。

    便在此时,吕超趁机拔剑,刺穿吕纂右胸。

    吕纂当时未死,在侍卫拥护之下逃到宣德堂。窦川、骆腾等便舍挽车,徒手来和吕超格斗,皆被吕超所杀。吕纂妻杨氏急命杜尚率禁兵讨伐吕超,杜尚领命而出,却命令士兵放下兵器,并将杨后就地圈禁。

    此时将军魏益暗受吕隆差遣,率领禁军进宫,斩下吕纂首级。复簇拥吕超至于前殿,将吕纂之首传示百官,百官无不惊惧。

    吕超昂然说道:吕纂违背先帝遗命,杀害太子,沉溺饮酒田猎,亲近小人,轻杀忠良,视民如草芥。某虽凭骨肉亲情,但忧一旦社稷颠覆,今已将其除之。对上可安宗庙,为太子报仇,对下以谢国中百姓。今右将军吕隆有先人之志,汉祖之德,尔众官何不立之?

    群臣岂不知其心意?遂皆跪拜道:殿下乃太祖之弟,宜自为皇帝,何必又让与他人?

    吕超辞道:我杀吕纂乃是为公,若以己身代之,则天下笑我篡位也。我无意为帝,公等休忤某意。

    众臣从之,便扶吕隆上殿登座。吕隆推让吕超,吕超固辞再三,吕隆方始受命即位。

    君臣皆山呼万岁,于是改元神鼎元年。以吕超为都督中外诸军事,录尚书事。

    杨后因吕纂已死,出宫还归娘家。吕超恐其挟财宝以出,遂命人至杨桓府上索讨。

    杨氏怒斥道:你兄弟不义,骨肉相残,我只愿就死,要那财宝何用?

    吕超又问:既无财宝,则玉玺所在?

    杨后冷笑道:你们兄弟将那皇帝换得如此频繁,要那玉玺何用?某已毁之矣!

    吕超见杨后美色绝伦,生气时尤其令人生怜,于是欲纳为妻,遂吓唬其父杨桓:卿劝令爱归附于我,则共享富贵。若是皇后自杀,则祸及你全家。

    说罢,带兵而去。

    杨桓害怕祸及全家,遂劝女儿改嫁吕超。

    杨氏大怒道:父亲卖亲女于氐奴以图富贵,一之为甚,其可再乎?

    说罢哭向内廷,悬梁自杀。杨恒想起吕超临去之言,不由大惧,于是领其部众家眷,连夜出城,走奔河西去了。

    吕纂叔父巴西公吕佗、弟陇西公吕纬当时在北城。有人劝说吕纬:吕超欺天叛上,士众不服,明公凭兄弟亲情举兵起义,姜纪、焦辨在南城,杨桓、田诚在东苑,皆乃故将,何愁不能成功?

    吕纬信以为然,于是整兵,对吕佗说道:吕隆、吕超弑君叛逆,我叔侄当为陛下报仇。昔齐国田恒叛乱,孔子乃邻国臣子,且向哀公直言,况今祸起萧墙,我等反而坐观耶!

    吕佗欲从,还于内室,向妻梁氏索讨戎甲。梁氏问明原因,因而制止道:吕纬、吕超皆是你兄长之子,无分厚薄,公为何弃吕超而助吕纬,以为祸首哉?

    吕佗大悟,于是出对吕纬说道:吕超大事已成,占据武库,拥有精兵,难以图谋。况我老矣,无能为也。

    吕超弟吕邈劝说吕纬:吕纂诛杀兄弟,吕隆、吕超顺应天意民愿,实欲尊拥明公也。先帝诸子中明公最长,四海颐颐仰慕,士民皆无异议。吕隆、吕超虽不知好歹,终不会以孽生代替正宗,另谋异于众望者。望明公不要犹疑,便请入京赴位可也。

    吕纬信之,于是不理吕佗,便遣吕邈代己前往和吕隆、吕超结盟。吕邈进宫面见兄吕超,说如此如此,然后还报吕纬,说吕隆愿将皇帝之位让之。